番外 前尘往事(1/2)
于教授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吵架,以至于年少读书时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回到家看到坐在床边哭泣母亲而无所适从。
“你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母亲手中是一叠厚厚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同一个女子,年轻,貌美,只不过年轮的增长在她容颜上染上了淡淡的岁月痕迹,而这些岁月有多长,一天?两天?一个月?或者更久?是十年!每一张照片的后面都有落款日期,他的父亲竟然偷拍了一个女人十年!从这个女人怀孕到瓜熟蒂落,从那个身旁从来没有爸爸的孩子逐渐长大……而当那个孩子的正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惊呆了,因为父亲曾在学校牵着他的手告诉他,“他是你弟弟,你要照顾他……”
而那孩子的名字他也知道,是叫陈睿,更糟糕的是,他和他的关系还很好,他是一个很好的玩伴,他真的是把那孩子当弟弟看的,他可不敢把现在这些荒谬的想法说给他母亲听。
“你听我解释。”他的父亲于進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刚从公司下班的他连公文包都忘记放下,斯文的脸上露出丝丝急切。
于進年轻时跟着祁琮混,在道上也算少有名气,虽说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也是少有人敢惹,只是常在水边走,哪有不湿鞋?那次不仅鞋湿了,连带着裤袜衣裤都从头到脚湿了个遍,货物不仅被毁了,浴血奋战之后,随行的几十位兄弟就只幸存下寥寥四人,还得被条子追赶。
被逼至一深山老林处,山路陡峭,鸟兽啼鸣,在举目一片的漆黑夜色中,竟寻有一丝灯光,似孤单悬挂在空中的一颗北极星,总算有了一丝期望。
他们叩响了门,于進自认为他长得最没有攻击力,便自告奋勇走到了最前头,顺手取下腕上的金表作为诱惑,“你好大叔,我们路过这里,可以在这借宿一晚吗?”
开门的老汉已近六旬,两鬓白发生,未接手表,眼神淡漠,侧身让他们进屋,“进来吧。”
深山老林,哪有什么过路人?只是这门开了,就不是他想关就能关得了的了。
“谢谢。”于進疲倦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润人的笑,转身对身后人说:“大哥,可以进去了。”
“爷爷,是有人吗?”
祁琮迈进小屋子里,老汉身后走出一女孩,悠悠地,毫无防备,黑色的大衣完全将祁琮融于夜色中,可一双眼睛却利得像剑刃,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光,与女孩乌黑澄澈的眼睛相视相望,她瑟缩着收起了自己好奇懵懂的长颈,依在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爷爷身边。
“大哥,您坐。”
老汉给了他们一间屋子,他们四个大男人挤在一起,令原本狭窄的空间中漫着一股血腥味。
屋内只有一张椅子,鲁一鲁二两兄弟将椅子擦了,等到祁琮落座,得了他的发话,才小心地靠着墙角往地上一趟。鲁二满身汗味儿,扯着身上被树枝刮破的衣服,小声念叨咒怨,“妈的累死老子了。”
“大哥,您没受伤吧?”于進擦了擦枪,又揣回兜里,松开西装外套扣子,原本该干净的白衬衫竟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没事。”
祁琮面无表情,可他袖口处的长椅上却渐渐染上了滴滴鲜红,于進顺着血迹一路往上,祁琮身着黑衣,什么也看不清,可是细看之时他的臂膀衣料上已多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破窟窿。
“大哥,您先忍忍,我去找些东西来帮你把子弹取出来。”于進又将外套套得严严实实,摸了摸口袋里的枪,沉甸甸地落在手中,才稍稍安心地踏出了门。
“嗯。”
祁琮喉咙里低低地应着,闭上眼睛靠在凹凸不平的土墙上,虽有倦色,可让人不敢靠近,威严凝聚在微拧的眉宇间,屋子里很暗,鲁一鲁二仍是不敢太放松,两人只能缩在角落里叨叨。
“妈的,一定是有狗娘养的在窝子里咬我们,把条子引来了,还在背后放我们暗箭,要不要告诉大哥?”
鲁二一脸蛮横之像,哥哥鲁一说:“你小子给我耐着点性子,你能想到的事,大哥能想不到?就是可怜我们这几十号兄弟,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本来这次交易货物量大,极其保密,除了几位管事的当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谁曾想一包炸药炸来,炸毁了货物,连一屋子的人都基本上全没了,事后还引来了条子的追杀。
“还不只是条子。”条子主要是要将他们逮捕归案,可是还有另外一拨人,那是要直取他们性命啊!他们现在弹药尽空,只能逃到这深山老林中,“哥,你猜他们是什么人?”
鲁一深思,“当家人卧病在床,怕是针对大哥来的。”
“哥,你是说是大少爷?”他们帮会当家人就两个儿子,他们家大哥死了,老当家人一死,这位置不就落到了另一个少爷的身上。
鲁二口无遮拦,鲁一斥说:“这话你可别乱说,好好跟着大哥就是。”
“是,是,大哥就是我的命,我这一辈子都跟着大哥干,可是哥,我们这个样子,要怎样才能逃出去?”鲁二还是为将来担心不已,于進拿了一把刀和一瓶酒精等物品进来,除此之后还有几碗饭菜,鲁二忙不迭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于哥。”
于進将饭菜转给他们,“你们先吃饭。”
“这哪行啊?”鲁二虽口水直冒,“大哥还没吃,等大哥和你吃了我们再吃。”
“你这傻柱子。”于進是这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叫你们吃你们就先吃。”
“吃。”
祁琮睁开眼,冷冷地发号施令,鲁二才接过饭菜,狼吞虎咽地塞起来,鲁一却仍不动,“等大哥包扎好了,我们再一起吃。”
祁琮也不再多理鲁一一句话,坐着由于進用原始的方法动着他的伤口,于進取了子弹,将其进行了最简单的包扎,染血的纱布扔了一地,他一一捡起收拾好,“大哥,这户人家挺好,我们可以在这修养几天。”
挺好,是本分人。敌方切断了他们的通信设备,一心想置他们于死地,又有条子在搜捕,他们总共就只剩下三发子弹,他一发,祁琮三发,只能在这避着等待救援。
他们在这连续住了两天,屋主人却从未踏进过这间屋子,他们也很少踏出这间屋子,每次不是于進出去拿饭,就是陈老汉直接送到门口由他们去接,事后再由于進把碗送出去。
烈日炎炎,虽是深山静林,林中浮动的风都是清清凉凉,窗外花上的蝴蝶也是翩翩起舞,可屋里的浮躁之气却越来越盛,于進还好,每天掏出怀中的照片,时不时看上一眼,摸了又摸,对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笑脸,那笑容就情不自禁地溢了出来。
等待一日三餐成了这群年轻人唯一能做的事,虽然有吃有喝,对他们来说却是度日如年,就像所有的东西都被堵塞,急需发泄。黄昏来临,鸡咯咯咯咯扑哧着翅膀,吵吵闹闹地进了鸡笼,有人敲门,一向紧闭的门突然开了一道缝,缓缓地,却没有人,一缕清新的空气从门缝灌入,祁琮等人倦意顿去,屏住呼吸,手悄然放上腰间的枪上,盯着那张门缝。
门打开,一个女孩慢慢挪了进来,手里端着饭菜,放下,退去。
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依墙抱胸而立的鲁二难得展颜:“这妞长得真水。”
鲁一急忙戒告,“你小子,别给我生事。”
祁琮待人严明,杀伐果决,在他手下做事,平常风流快活一点没关系,可到了关键时刻,绝对容不得手下人出任何错误,尤其是偷鸡摸狗这种事。
本以为女孩进来只有一次,可是没想到接下来来送三餐都是她,每次都是送完就走,从来不说一句话,也从来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来的时候,于進替她接了手中的盘子:“小妹子,你爷爷呢?”
女孩总是喜欢低着头,声音也是娇娇弱弱,“我爷爷生病了。”
“哦,那病得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他们可以给她钱,让她带他爷爷去看病。
“不用了,我已经给我爷爷喝了药。”
“喝了药?”他们这里很偏僻,四周都是大山,方圆十几里见不到人家,要下山走到小镇至少得走上半天,还得再回来,他不见她有出去过这么长时间。
“嗯,喝了药。”女孩说不到几句话脸就开始红了。
“什么药?如果少了药,我可以帮你。”
“我自己给他采的。”他们这里出去一趟不方便,是以她从小就有跟着她爷爷学到一些治疗小病的中药方。
“那你给我们看看,咱大哥这病有没有办法给咱处理好?”鲁二大跨几步走到她跟前,她连连退了几步,竟惊得打翻了桌上的盘子,那刚成熟的绿果子滚了一地,她仓促着去捡,一路追一路追,果子终于在一双黑色皮鞋处停下,她将果子捡入手心,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却在起身时撞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而惊慌凝住。
“别慌,他们就是故意吓你呢。”
她抓着果子往后躲,于進捡了其他掉落的圆滚滚的果子交给她,“我这位兄弟上山时被树杈子刺了,一直没涂药,现在伤口发炎了,你这里有药吗?”
于進说话时总是和颜悦色,较之其他人,女孩与他更熟识一些,她听了他的话小心翼翼地去瞅祁琮,此时祁琮以不再正面望她,立挺的侧颜映得他更加冷酷,于進瞧着她不敢与他接触,替她解了祁琮的衣服,“成这样子了,你看能行吗?”
女孩刷地一下脸通红,男女有别,她忙别开视线,“能……能治的。”
能治发炎的药就种在她家屋前,于進帮着采摘,嘴里念叨着的全是他的妻子儿子,即便女孩不怎么说话,他却掏出怀表中的全家福给她看,津津乐道地给她作介绍,跟她讲他的世界里有趣的人和事。渐渐地,女孩在他面前已不再那么拘谨。
“你叫什么名字?”
于進借机询问,风撩开祁琮所在屋子的推窗,那一低头的温柔浅笑,映入人的眼眸,恰似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未惜,陈未惜。”
“陈未晞?是‘晨露未晞’的‘未晞’吗?”
“不是,是‘当年不嫁惜聘婷’的‘惜’。”
“这个‘惜’?”于進难嚼其意,“少见。”
中国人取名都是求个好的寓意,陈未惜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也不知这名字怎么来的,笑说:“怕是让人见着我,就想着未惜未惜——要惜要惜,戒之千万不要受那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之痛。”
两人话题颇多,从药材又扯到国学,等到一锅药熬下来,天已经完全黑暗,于進先将内服的药给祁琮喝了,给他缠着绷带之时却听到外头咚咚咚似有什么炸碎,惊弓之鸟是经不得吓的,他提了枪就跑了出去,却见厨房的陈未惜倒在地上,火坑里的锅炉被烧火用的粗树杆砸得锅盖分离,烧烫的开水也浇灭了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陈家虽然贫寒,可陈老汉却把陈未惜当宝贝养着,自小就把她送去了遥远的学堂,所以陈未惜并没做过什么粗活,生得也是细皮嫩肉,陈老汉一病,柴火又不够用,本是想扯个稍细点的木头砍了做柴烧,谁曾想一不小心那堆积在上面的柴棍一股脑全滚了下来。
“这活儿哪是你这小姑娘干的?”于進不免松了一口气,扶起陈未惜,捡起落在地上的砍柴刀,“我来,我来劈。对了,我大哥那还有半碗药没上完,你去帮他上了,这劈柴的事儿就交给我。”
“这样的活儿真的不该由你来做。”鲁二从外冒出,也不管陈未惜愿意不愿意,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到了他们住的屋子,“大哥的绷带还没扎,我们几个都是爷们,干不来这事儿,你是女的,你来,你在行。”
“这……这……不行……”陈未惜欲逃,谁料鲁二顺手把门也带上了,她一转身差点撞了上去,屋子暗窄得不行,这下可好,怕是让她遁地去了,不然怎么面对里面这个冷冰冰的人?给他上药?他不把她打残了骂坏了才行。她咬咬牙去拔门栓,那冰雕却开口了,“过来。”
日月星辰几经交替,与他们为敌的人一直没有追来,抛去自己随时都会有人来取他们性命这件事,也算得上是现世安稳了,祁琮的伤口逐渐愈合,于進心里总是落踏实了,晚上睡得很香,可是半夜却被一声枪响给惊醒了。
发生了什么?
他如被打了鸡血,恐大乱将至,速速提枪跑出,手不由得捏紧了,这可是他能拥有的最后一发子弹了,不知道能作何用途?夜还很沉,茅屋角上的弱灯微微摇晃着,携着芬芳清香的细风都有些令他恼,却未见敌人身影,只是祁琮正挺拔地立在暗光中,正将手里的枪行若无事地踹回大衣口袋里。
“大哥。”
他走过去,本来犯困的眼皮又跳了起来,只见鲁二光着膀子趴倒在草丛里,眼睛直瞪,头部早已血流成河,而他的身下,压着衣乱人恐的陈未惜!脸部脖子都是从他脑袋里迸出来的血浆,眼角泪痕成遍。鲁二对陈未惜的那点小心思于進是早就看出来,只要是漂亮点的姑娘,鲁二就容易起贼心,但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有这贼胆。
“我手下不需要随地发情的公狗。”
祁琮头也不回地走了,于進略微惊诧,处理了鲁二的尸体,陈未惜受了不少惊吓,牙关咯咯打颤,但所幸木未成舟,他温言软语劝了她好久,她才悻悻入睡。
清早起来,于進伸展着身体,院子里的鲁一正劈着干柴,见着他笑着对他问好,于進也对他回之和善一笑,可是下一秒却迅速地掏出了身上的枪抵在了鲁一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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