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大人物(1/2)
</script>靖州舞弊案告破,陈平于当月便被戴上木枷压往盐场。
具因靖州知州上表奏章,恳请朝廷念其戴罪立功,欲与减刑。朝廷给予准奏,原十年劳役改判为三年,即刻押往凉州服役。
盐场位于大夏西北地带,离京数万里之遥,徒步一个多月,直至磨烂鞋底走出血泡仍没赶到地界。
眼下正值酷暑,炎热的天气汗馊了衣衫也无处冲洗,还动不动就要遭受皮肉之苦,陈平悔之晚矣,但念及生死不知的媳妇和嗷嗷逮捕的儿子,又觉得这么做值了。
路途行进一半,再坚定的信念也不免被现实磨灭的只余悔恨。
说到底,陈平仍是吃不得苦,每日饥不果腹尚且可以忍耐,可眼见官差骑着高头大马,他却被镣铐拖着行走,慢上一步都要挨上一鞭,再能忍也不免心生怨恨。
对待囚犯,他们有的是手段治其老实,陈平逃了两次皆被抓回来一顿痛打,逃脱无望后,只能恨恨期待早点赶到盐场。
光脚踏上凉州地界时,望眼皆是荒凉无比的山丘,陈平舔舔干裂的唇角,愁苦的哀叹一声“三年?我可有命熬过三年?”
“哼~赶个路就叫苦连天,等进了盐场才让你领略什么叫做修罗地狱”身着官服的差爷冷笑一声,一鞭子抽在陈平破烂的裤脚上喝骂“快走!”
脚腕吃痛,陈平扛着木枷艰难的迈动双脚,疲累、伤痛早已感知不到,心下除了无望便是对服役的无限恐惧。
进入凉州城,官差安顿好马匹狠狠补了一顿油水,而陈平则被拷在木桩上吃了一头一脸的烂菜叶。
饥渴难耐下,顾不得伙计的嘲讽漫骂,陈平拾起地上的烂叶子就往嘴里塞,连倒给他的泔水也能全然无视里面的漂浮物大口灌下……
“阶下囚,阶下囚呵呵……”陈平蠕动着慢慢瘫坐在地,转动磨烂的手腕嗤嗤笑起来。
“笑个屁!死到临头还能笑出来,你以为进了盐场还有命活着出来?别做梦了……”伙计打听完服役年限,连饭食都懒得端,直接倒了一碗泔水给他果腹。
那地界,别说三年,壮汉都不见得能挨过两年,基本两年以上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是以眼下他看陈平,就跟看具死尸无异。
“求伙计再给端碗泔水吧……”陈平木然转向伙计,死寂的双目里即无哀求也不似认命,唬的伙计心生怜悯,呐呐劝道:
“也不是全无活路……若有银子,说不得能多熬两年,若是现在求死,我看你还是自己撞死算了,也免得白遭一年罪”
“谢伙计提点……”陈平嘶哑着嗓子道谢。暗想他陈平遭人奚落的多了,倒少有这般被人怜悯的时候……不!以前也有过,只是当时他心高气傲压根没将人的好心放在眼里,还自觉受辱,从不曾开口道谢。
伙计被他这般感谢,转身去灶房端出原本该给他的饭菜,又提了一桶清水放在他跟前说道“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可别跟人说是我给的……”
“多谢”陈平咧咧嘴角,不顾木枷的桎梏,趴在木桶上舀水喝。
伙计看不下眼,见四周没人,便拿着水瓢喂他“我听人说,进了盐场千万别出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打你也别反抗,更别行什么仗义之事,不然一准把最苦最累的活分配给你,还不给饭吃……”
伙计絮叨着人尽皆知的秘密,见陈平受教般再三道谢,摸着脑袋笑说“没啥,我还当压来盐场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匪徒,见你这般也不似犯了大罪,到底为啥被发配到盐场劳役?”
陈平苦笑着摇头“往事不堪回首,倘若我能活着出来,定当报答伙计的一饭之恩”
伙计赶忙摇手,别提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要别跟人说是他私下送饭就成。
想了想又小声提点“咱这地界,说是州,也就只有一个县那么大,再往北走就是胡夷之地,你若能逃就往北跑,过了河就算进了蛮子的地界,官差想抓都抓不到你”
“以北不是大夏国土吗?”陈平诧异。
“以前是,可最近几年朝廷撤防,加上人手短缺,时不常就有胡匪越界作乱,上面好似也跟胡匪有所勾结,只要过了河,基本上都不管生死”伙计低声将听来的消息告诉他。
陈平作揖谢过,心底暗想他逃了又如何?妻儿都在大夏,即便逃了也是无根浮萍,活不久已。
第二日正午,官差压着陈平例行游街,凉州物资匮乏,少有人浪费吃食用来打砸囚犯,除了一头一脸的口水,倒也没受啥大罪。
从酷暑赶至初秋,一路上遭受了各种鄙夷嘲讽,眼下些许遭遇已然不能让陈平动怒,拖着沉重的镣铐踏出凉州城那一刻,只余对前途的畏惧和求生的本能。
行进途中,陈平又逃过一回,被抓到后打的面目全非,自是无力再逃。衙役又断了他的食水,饥肠辘辘下能赶路就算不错,哪还有力气再跑?
进入凉山脚下的小镇子,差爷骑马拖着陈平游街,入眼皆是冷漠木然的百姓,全然不似凉州城那般歌舞升平。
人们漠然看着衣衫褴褛的囚犯自眼前经过,除了感叹便是怜悯他的处境。
一入凉州生死有命,看多了尸体从盐场运出来,这里的人早就熄了对囚犯的不耻。
这个小镇是盐场周边唯一有人生活的村子,里面不乏混有囚犯家眷,举家搬迁此地等着亲人从盐场出来。
可能等到一家团聚的只在少数,大多都是累死在盐场,仅能收回一具尸体。
盼来噩耗,有的妇人回乡改嫁,有的则是留在亡夫之地至此守寡,还有疯疯癫癫扑到衙役身上恳请带些吃食给家人的老弱妇孺……
陈平心下感悟,怕是进了盐场,他就真没活路了……
差爷推开举到眼前的吃食,喝骂了几句就拖着陈平前进,期间还有一个村妇跪在路中举着做工换来的银钱恳请**君见上一面。
官差冷笑着揣起铜板,不屑的扫了那村妇一眼“这么点哪够贿赂守卫?罢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容易,咱们就帮你捎带些吃食给他”
那妇人先是失望至极,后又满怀感激的将食篮递给官差,嗑了三个响头才颤声道谢“有劳官爷,见到我夫还请代为转告……我等他回来”
官差随口问了那人姓名,便径直朝前走去。没等出镇,一队运尸的官兵赶着一辆马车进入镇子“贾武、郑贺可有亲人在此?没有可就直接抛尸乱葬岗了……”
官兵例行公事的吆喝一声,不待痛哭流涕的家人奔至,就笑着同押解陈平的官差闲聊起来。
“今个死的不多啊,才两具尸体……”
“哈哈……等入冬就多了……”
听到如此瘆人的闲聊,陈平有如跌入寒潭般浑身巨冷,人命在此如同草芥般不值一提,连死两人都能谈笑风生的将之比作谈资,这吃人的地界焉能苟存?
陈平疯了一样挣脱绳索,没等奔出几米就被一队官兵制服,带头的冷笑一声“这狗东西还没熄了心思?”
官差面有不悦的冷声说道“看来是给的教训太轻,我瞧他是个读书人,便想着宽待一二,不曾想给您老添麻烦了”
“好说,扔盐场饿两顿就老实了”带头的摆摆手,就有两人架起昏迷的陈平扔上马车,尸体则是随意丢到一边等人收尸。
“既然人已送到,还劳您给通报一声,我们兄弟这就回了”官差赶了两月路,也懒得再跑几里地去交差。
“得了,你们也辛苦了一路,早些返家也好安顿,这些小事咱们就替你代劳,左右熬不过一年,记与不记都不妨事”带头的无所谓答道。
“别介,怎么说这也是咱们分内的差事,以免上面责罚,还是登记入册为妥”官差笑着好言央道,又将那村妇孝敬的散钱递给官兵。
“成,看在酒钱的份上,我就代你跑趟腿”略显嫌弃的揣起钱袋,带头的摆手招呼回程。
之前那妇人见官爷收了银子却不办事,扑上来哀求“官爷,官爷……您可应了民妇的……”
“滚~再不滚小心爷抽你!”官差恶狠狠说完,当真解下腰间皮鞭,对着妇人狠抽几记,直至那妇人忍耐不住松开手,才狠踹一脚骂骂咧咧的上马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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