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讲」(2/2)
“看完了吗?看完就放回我手里。”
她点点头,重又将石子放回他手上,只见沈清和忽然闭起双手,将手里的一把石子轻轻摇了摇,再次摊开在她面前。
“你能找出你刚才拿的是哪一颗么?”
谷慈不可思议地看看他,摇头道:“当然不能,它们长得几乎一样。”
“对,就是这样。”沈清和将手里的石子放在桌上,掸掸手道,“对于我来说,分辨你们的脸,就像分辨这些石子——看起来都一样。”
他说得很轻巧,每次和她解释什么问题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展现出得意,就像此刻给她解释脸盲的问题,还特地去找了些石子来;某种意义上来说,认真到让人哭笑不得。
可是……不能分辨出别人的脸,应该是很痛苦的事罢?就算他再怎么不表现出来,还是会给生活带来困扰的吧?
谷慈默了默,忽然拿起桌上的一颗石子,举到他的眼前,目光明亮而坚决:“天底下没有真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就算是石头,如果你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能将它分辨出来,没理由你不行。”
沈清和凝视着她,接过她手里的石子,不紧不慢道:“你努力的方向果然很扭曲,居然想这么多时间,去学习辨别石子这种鸡肋到不能再鸡肋的技能,实在是太可悲了。”
“……”
谷慈揉了揉脸冷静下来,端着盘子出屋,走前不忘与他叮嘱道:“吃好你就回去罢,记得把门锁上。”
“你的门我怎么锁?”
“我是说你的门。”她叹了口气,“你没发现你一直没锁门么?”
沈清和恍然大悟,表情震惊。
“因为一直是管家帮你锁,你从来没在意过对不对?”
她说着便转身走了,留下一脸深思的沈清和。
也许是性格随父亲,谷慈从小便很随和,极少与人争执,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嘴巴再欠的人也不会让她动怒;沈清和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洗好碗筷后放在一旁晾干,回到小厅时沈清和果然不在了,但桌上留下了一个钱袋,旁边附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个字。
“饭钱”。
***
第二天晨光破晓,谷慈早早地起床,站在院子里晒太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在城中有一座宅子,与闹市区隔得远,但又不偏僻,周围的铺子将一切生活必需品包揽,总的来说处在非常好的地段,时常会有人想要收购。
平时没有要事的时候,不去见沈清和的日子是很轻松的,她上午没什么事便去那里看看,恰好看见有几个人在门口徘徊,心中登时警惕了一些,本是想要躲过去,可对方已经看到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小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我们从昨天就开始等你了。”其中一个年轻公子倒还算客气,与她说话时面带笑容,可身后带着的两个护卫却雄壮得有点吓人。
“我早就与你们说过了,房子不卖的。”谷慈斩钉截铁地摇头,“这里以后是要开书院的。”
听到这句话,那个年轻人突然笑了出来,另外两人亦是忍不住捧腹,讽刺道:“就凭你一个人吗?你有钱吗?”
谷慈深呼吸了一下,厉声道:“这里是我的房子,你们不走我就报官了。”
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那年轻男子也没有逼迫的意思,只是撇撇嘴道:“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出的价已经很高了。”
待他们走后,谷慈立即关上门锁好,倚在门上叹了口气。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每过一段时间都有人上门说要收购这里的房子,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个地方本来是一座书院,父亲是城中有名的教书先生,可惜因为劳累过度,患上重病,等察觉到时为时已晚。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就算时常来打扫,一排排桌子椅子上也不免落灰。她已经很拼命地打工挣钱了,但还是存不够钱重新装修以及请先生。起步太艰难。
谷慈抱膝坐在走廊上面,将脑袋埋在腿上,就这么坐了一会儿。
其实仔细想想她确实挺孤独的,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姑姑偶尔来看看自己,可对方嫁的不好,同样过得很拮据。
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她本以为是那些人折回来了,一开门才知是姑姑来了,看到她时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小慈啊,姑姑可算找到你了,你从前天开始去哪里了?”
谷慈前天晚上去徐记排队,故而一直没怎么回家,笑着应道:“姑姑我没事,前两天有事去了。你来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妇人拉着她的手,这才想起来要事:“还记得我上回与你提到的那户人家么?家境特别好,又是白手起家,最喜欢能吃苦耐劳的姑娘。你也知道姑姑认识的人多,托人在那户人家面前提了两句,人家听说你人美又勤快,特别想见你。我前天就去你家找过你了,但瞧你一直不在,都快担心死了,所以就上这儿来看看。”
谷慈有些吃惊,连忙摇手,“不……姑姑,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你以为光凭你一个人就能开得了书院么?”妇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到这个年纪了,再这么拼下去,像你爹一样猝死了怎么办?还是找户人家比较妥善。”
谷慈无言反驳。
的确,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人陪,但她并不想因为这个理由就把自己给嫁出去。
“还是算了。我还没有想好。”
“那姑姑给你两天时间如何?”妇人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我过两天再来找你,你要是想好了就随我去吧。”
谷慈拗不过去,想着这也不一定是坏事,遂点了点头。
***
谷慈揣着心事回家吃了中饭,打扮一番之后,又赶去了离家较近的一座学堂,她是从半年前开始在这里帮忙批改作业的。
她到时午休还未结束,学生们大多在休息,只有寥寥几个在院子里看书。她同一个认识的孩子打了声招呼,随后便进去找学官,在管事那里听说学官今日请了病假没来,让她去找林先生。
不知为何,她有些莫名的欢喜,鬼使神差地游荡到了上舍,不经意地往里面一瞥,果然看见一个青白衣衫的年轻男子坐在里边书写着什么,刀削似的侧脸,五官俊美,神色专注。
谷慈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慎踩到走廊上一块松动的木板,发出“吱呀”一声。那男子闻声转头向外看,目光越过窗檐,恰好与她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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