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节 宝剑归鞘血尤腥(上)(1/2)
海陵觞王,完颜璟怎么可能忘记这个人。
虽称王,但此人其实曾是大金国的一位皇帝,也是完颜璟祖父的哥哥。
海陵觞王的名字叫做完颜亮,女真名迪古乃,字元功。金太祖阿骨打庶长孙,辽王宗斡第二子。自幼聪明好学,曾拜汉儒张用直为师。金熙宗天眷三年,被当时的金国皇帝授为奉口上将军,赴梁王宗弼军前效命。三十多年前,海陵觞王杀兄夺位,称帝登基。并随后迁都中都,又率大军亲征宋国,不想却受到了大宋军民的激烈抵抗,侵宋之战呈现胶着之态。在困顿于宋境,金国内势力空虚的情况下,时任东京留守的曹国公,也就是完颜璟的爷爷完颜雍在国内突然动叛变,称帝了!这一惊天消息传至侵宋的金军之中后,部下也生叛乱,杀死了完颜亮,以大氅裹尸而焚,并被取消帝号,降封为海陵王,谥为“觞”,故又称之为海陵觞王。
这一惨案一经提起,完颜璟心头陡惊。他拍案而起,怒喝道:“你莫不是以为朕会也落得和海陵觞王一样的下场?”
仆散揆跪行两步,叩头道:“臣自跟随陛下以来,已十七年矣,自知陛下英明之君,自有众圣灵佑护,是贵人天相。可今日之事,又与三十年前之状何其相似,陛下不可不做设防啊!”
完颜璟在帐中背着手转了两圈,说道:“你们休要做这危言耸听。想朕登基以来,群臣莫不拥戴。今日这大营之中,也皆是亲信之军。岂可与海陵觞王那失心离德之辈相比!”
但这时徒单克宁却梗着脖子回道:“陛下误矣!时势危急,臣不得不冒死言:昔日海陵觞王登基之时,还不也是群臣争相拥戴?可一旦局势失利,则大变也就在旦夕之间尔。”
完颜璟大怒,自他登基称帝以来,听到的都是称功颂德、表忠献诚之类的话,这时让徒单克宁一说,几日间心头一直翻腾怒火再也不可抑制,抽出了脸间的宝剑就直指徒单克宁:“你自己胆小欲撤退,今日却想拿这话来骗吓朕不成!”
仆散揆惊地一下扑过去死命抱住了完颜璟,劝道:“徒单克宁栋梁之材,望陛下惜之,慎之啊!”
徒单克宁也大呼道:“臣鲁莽,可此危急存亡之时,臣不敢偷安苟全以陷君王,此番逆耳忠言,却全无二心,唯盼陛下察纳!”
帐中几名亲侍也一同冲过来抱住了完颜璟,苦苦劝求。
完颜璟推开了众人,拿剑继续指向了徒单克宁,怒吼道:“你认为朕会输于宋人吗?”
徒单克宁说道:“臣是否忠心,陛下心中一向明朗。只是陛下不愿亲征而退为国内群臣所笑尔。可胜败本兵家之常事,此和海陵觞王之祸二者间哪一个又更危险呢?汉人有句话,叫‘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陛下饱学汉典,岂不知之?”
说罢,在完颜璟剑锋前不闪不避,只是挺直了身子将脖颈凑了上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颜璟拿剑指着徒单克宁看了半天,突然一声怒吼,挥剑就斩了下去。
仆散揆忍不住惊呼了出来,本以为徒单克宁即将命丧剑下,但再看时,徒单克宁却仍然闭目跪于完颜璟跟前,身上丝毫无损。
原来完颜璟刚才一剑砍在身旁的灯柱上,他挥剑朝帐中的灯柱和衣甲架子胡乱地砍了好几剑,终于才泄完了心中的烦燥与不甘,一松手,掌中利剑便“当啷”一声坠地,他慢慢地走回金椅旁,像是不堪重负般的砰地坐下,众臣不敢应声,帐中一时竟安静了下来,唯有完颜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的声音。
帐中众人一齐注视着完颜璟,仆散揆与徒单克宁两目交视,却也只能继续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良久,完颜璟情绪竟自平复了下来。他缓缓说道:“临喜,你去把徒单克宁扶起来,你们其他人也都全部起来吧。你们没错,错的是朕。”
众人都惊讶的望向完颜璟,一边胆战心惊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完颜璟苦笑道:“徒单克宁说的没错,朕——只是不甘!”说罢,他重重拍了拍金椅的扶手,又一次道:“着实不甘哪!”。
“亡宋是祖宗的心愿,但既然历代先帝都没有干成,陛下也不用急于一时。”仆散揆劝道。
完颜璟道:“是朕过于操切了,结果骑虎难下,差点为了一时意气和宋国虚耗。多亏你们及时劝阻朕。”
随即他又指着徒单克宁向众人高声道:“今日在朕暴怒的情况下徒单克宁犹能为国事犯颜直谏,诚可称作是我大金的比干、魏征啊。传口喻:赏徒单克宁金五百两,绸缎百匹。以嘉其忠!”
这时仆散揆又言:“虽然现在战事困顿,国内又生急变,但整体战局上我大金目前尚仍略占优势,故臣建议:与南朝先停战议和,再行从容撤离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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