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道唯儒（2/2）

“这还差不多！我去给你打水。”作势就要出门，沈沐一把拉住她道：“你这一夜没睡还不快去睡下，小心变丑了！我昨天不是说过自己能照顾自己吗？”

“那你知道水在哪吗？”

“不知道还不会问吗，你就别担心了，快去睡吧！”

好不容易才给小莲按在床上，走出院门。正见朝阳从远山夹凹中露出半个身子，杂草和树叶上的霜还未曾退去，昨晚朦胧的远山如今全都呈现在眼前，虽然枫叶正红山间依然还有翠色，昨天的太阳会是今天的太阳吗？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么一个哲学问题，然后似乎有了答案，呼出一口白气道：“我就是沈沐！我亦是沈沐！”想想不觉笑了起来，怎么像是佛教忽悠人的那些话“色亦是空，空亦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只是现在却已不如之前那么排斥这具身体了，灵魂排斥身体，身体自然也排斥灵魂，想通之后一切都要好得多。

书房之中，沈沐端坐案前，沈璞还是一袭青布长衫，尽显儒雅风流之色，只见他肃然道：“《周礼?保氏》曰：‘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不学无以知礼，不学无以明道。不论你以后是科举做官还是就做一个平民百姓，这书一定要读，今天我们就从六书学起吧！······”

本来还以为沈璞会说一些读书做官的大好前程，没想到却没有定下什么目标，看来他是一个真正爱读书的人。说道六书，沈沐到还有些印象，当是《周易》、《书》、《诗》、《礼》、《乐》、《春秋》这六本书，可谓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只是后世之人学术不深，又断章取义，造成许多误解，甚至被推向断头台。

听着沈璞对六书的注解，沈沐可说是，如痴如醉，原来一些不通达之处如今也是豁然开朗。想来要后世的老师有这水准，自己那会上课开小差，知识道理的通达对学者来说本来就是一种激励，那种关节被解开的畅快真是令沈沐难以自拔。如口干舌燥之时的一杯冰饮，沁人心脾！

草草吃过中饭之后，沈沐又再次投入学习，只是沈璞给他安排了另一份课程——习字。

沈璞道：“观其文者必先观其字，观其字者一如观其心。心正则字正，字正则文正，文正则心同。‘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主’，可见字的重要之处，你要好生练习，不可怠慢！”虽然对沈沐的学习态度十分欣赏，但口下却依然鞭策的紧。

沈沐提笔练字，虽然前世也练过，但写的实在歪七扭八，不堪入眼。不经沈璞指点，他哪里知道这妙笔可生出方圆藏露、逆顺向背的韵味，轻重肥瘦、浓淡湿涩的情趣，抑扬顿挫、聚散疏密的笔调还有断连承接、刚柔雄秀的气势，当真是变幻莫测韵味无穷。

沈沐看着沈璞笔走龙蛇，那柔软的笔头如臂指使，一个个字刚健遒劲，笔画间断续有型错落有致。最先还是从临摹开始，笔画歪歪扭扭到字形端正，虽然还不怎么能见人，半日时间也是大有长进，得到沈璞的肯定也让他自信不少。

一日下来，沈沐没有生出一点穿越众的自豪之感，反而觉得自己在古人面前显得实在浅薄。同时心中也生出疑问，这个便宜爷爷怎么看也不像是乡野村夫啊，就这水准做个宰辅、大学士也不为过啊！还有那几个叔叔，一个个深藏不露，就算那个大大咧咧的戈大叔，那也是五虎将猛张飞，黑旋风李逵之辈，怎么全窝在这个小山村里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学习知识自然不是一蹴而就之事，需要的是长期的积淀和生活中的陶冶。晚上没有休闲娱乐的活动，也只能手不释卷，不过在小莲的陪伴之下，也不失为一种乐事。红袖添香夜读书，估计也是每个读书人最理想的状态了。

如今他到这世上已经是一月有余，与沈璞小莲相处的也是极为融洽，虽然沈璞有些严厉还很古板，虽然小莲很调皮经常有些无心之失，但沈沐却从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看着一旁拨弄烛火的小莲，沈沐放下手中的书卷，一直看书眼睛也是受不了。这几日以来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倒是变得温柔贤淑起来，让沈沐颇为不适应。不由看玩笑道：“最近小莲怎么这么温柔听话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小莲放下剪灯芯的小剪刀，忽然又无赖的道：“哎——！村里几个大婶都说我疯来疯去的，不像个女孩子家，都让我改，我能有什么办法！”

“改不改也没关系啊！”沈沐笑道：“这样活泼的你不是挺好的嘛！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俯首帖耳，心地好才是真的好！”从他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女子并非是要三从四德才算好，或许心地远比形式更加重要。

小莲瞪大双眼，她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么说的。先生把他当自己孙女一样看待，所以平日里也就由着她的性子，只是随着沈沐的转醒对她要求就严格很多。“你真的这么想？”

沈沐笑道：“那是当然，这几天我是吃不好睡不香，还以为我的小莲儿丢了呢！你活泼的性子挺好的，只是做事一定要留个心眼，莫要被人欺负了才好。”

“嗯！”看着眼里泛着泪花的小莲顺服地轻轻应了一声，反倒让沈沐又手足无措起来，忙道：“我哪里说错话了吗？真是该打！”拿起书就对自己脑袋夸张的拍打一下，以示惩戒。

小莲这才咯咯直笑，半边雨来半边晴，柔美的风情让沈沐心旷神怡。只是这古代的女子着实容易感动，你的任意一点尊重和关怀都能让她感动半天，其实对于现代人的沈沐来说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两人在温馨的气氛中闲聊着，沈沐忽然想起自那日把酒至今半月有余，却再也没见过戈炎、秦升几人，不禁问道：“小莲，这几日怎么不见几位叔叔？”

“你说的是戈大叔他们吧！”小莲想了想道：“我只记得今天前，先生叫他们到书房商议了些什么东西，第二天他们就离开村子了！不过这也不是头次了，你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啊！”沈沐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你知道这个村子的由来吗？”因为沈沐发现这个村子除了那两株老榆树，其他的物事似乎都不太久，包括那些瓦屋茅屋，都还比较新，不像那些传下来的老房子，千疮百孔。再结合对几人身份的猜测，他想着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沈璞不对他说的事情问了估计也白问，反而可能生出事端，自己不是也有许多秘密吗。

“这个村子是十年前才翻新的！”小莲比划着半腰的高度：“那时候我们才这一点点小，我也是那时候被老爷捡来的，只是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搬到这样的大山里来，不过这里面也挺好的啊，要不是老爷我早就饿死了！”

沈沐不太想提及小莲伤心的往事，就问道：“我们这里的山很大吗？”

“当然了，听老爷说过，我们这在泗州的连云群山之中，不管是到北边的徐州，东边的庐州，西边的鄂州还是南边的黄州都有几百余里！秦大叔他们要出山一趟个把月都回不来呢！”

沈沐挠了挠头，原来是被逼迫之下躲进这样的深山里，想来一般人物可没有这样大的能耐，该不会是得罪皇上了吧？沈沐心中蓦然悲凉，这还没开始混就已经罪了当今最大的黑社会，当真是处境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