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恩仇何故，苍生何辜（2/2）
“再也看不到了……”一缕温热，夺眶而出，将眼前的红与黑，搅在一起，看不明，分不清。
她捏了捏发酸的鼻子，凝望着破败的九原。
她毁了九原，毁了自己，却只是，为了守住九原，多可笑啊。
花谢还会开，荣华落幕，也会再来，故人长辞，终会有痛定的一天。
可是她，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月初升，红绫饰帐，无心醉，朔风穿长廊；孤影彳亍细雨落竹黄，细雨润戎装……
夜未央，铁衣微凉，泪温热，月映人倚墙；徒留青锋饮血饰袍裳，饮血当关，守我城若金汤……
她衣裳单薄，单衣难御风寒。此刻细雨浸透衣甲，朔风凛冽而过，扯得一侧裙角乱，她方才醒过来，眼前，是倾塌的北城墙，耳畔，是呜咽嘶哑。
到底是谁，才能抽泣得凄厉如斯……
拖着疲惫的身躯，唐慕云朝啜泣声的源头，一步一步，寻过去。
一个娇弱的身影，在月下，伏在冰冷的砖石中，啜泣着，泪水混着雨，混着血，混着泥泞。
她早已精疲力竭，却依旧不肯停下“爹……爹爹……”
唐慕云轻轻走到她的背后，俯下身来，抓住了那只，早已血肉模糊的手，对上了那双稚嫩，却又充满悲怆的眼。
那双眼中的绝望，在这一瞬，崩塌了。
“姐姐……爹爹……”
“我知道……没事了……”她把她揽进怀里“千千……没事了……”
她在她怀中恸哭，哭得是这样的撕心裂肺，温热的泪水，渗入了甲胄。将那一颗铁石之心，哭得飘若飞絮。
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满天星斗流转，想起人间恩仇绵绵。
她想问。问沧海茫茫，谁主沉浮，问大地茫茫，谁家春秋。
究竟是谁，在翻雨覆云掌控这天下。燃起这万里烽火，只当是赏红莲烟花。恩仇何故，苍生何辜……
“今夜祝捷酒连，帐红旗张，边城不夜，皆只为你一人。慕云不再军中欢庆，到此历次撕心断魂之事，又是何苦。”
“慕云不喜，心中有愧。”唐慕云没有回头，她知道身后是谁“南宫落雪，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分明是多情之人，又何苦做这无情之态。”南宫落雪提着酒坛，席地坐在她身旁“罢了，说罢，但凡我能做到，皆不会推脱。”
“姐姐，她是谁……”千千伏在唐慕云怀里，嗓音嘶哑。
唐慕云怜惜的摸了摸千千的头“她是以后照顾千千的人……”说完，她抬头莞尔一笑“南宫落雪，若慕云日后有所不测，求你照顾这个孩子可好？”
“自己部将之后，自行抚养。”南宫落雪抿了一口酒，却是对上了唐慕云如止水一般的眼神，微微有些错愕“罢了……雪答应你便是。”
“那我就放心了。”唐慕云顿了顿“我抓到了莫罗，又把他放了。”
“无妨。”南宫落雪好似早就料到此事，微微一笑“此役，九原都统虏敌主帅，恐敌举国皆兵，拼死一战，本帅特令释其归国。”
唐慕云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毫不理会南宫落雪为她开脱的说辞“前日陛下下诏，册全洪量为胡林道都督，诏命刚下，我便将他斩来祭旗了。”
“啪！”南宫落雪手中酒坛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南宫落雪脸色铁青，眼神骇人，唐慕云却是面若止水的看着她“慕云说，本只斩御史，今宣诏命，便斩都督，若加王侯，即斩王侯。”
“嘭！”
南宫落雪愤然起身，一拳砸在唐慕云盔上。暴怒的一拳直接将她打倒在地，千千看着眼前这一幕，呆住了。
南宫落雪拳头握得嘎嘣作响，牙关紧咬，就连两腮都有些泛白，见唐慕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又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咬牙切齿道“唐慕云！这次！这次我是真的救不了你了！”
她扑到唐慕云身上，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唐慕云身上。
唐慕云痛的眼前发黑，闷哼了几声后，却是毫无声息，静静地躺在泥泞中，任由那铁拳一拳拳砸在身上。
“坏人！不许打姐姐……你不要打我姐姐！”千千呜咽着冲上去想要拉住南宫落雪。
可这勇武的女将军，岂是一个小女孩能拉住的。
她一手按住千千，一手握拳不断的往唐慕云身上砸过去“你这个蠢货i！”
南宫落雪打累了，扣着她衣甲的接缝便将她拎起来顶在残破的城墙上“唐慕云，你这个蠢货！我真想杀了你！我想杀了你你知道吗？！”
“为什么……呼……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她把唐慕云顶在墙上疯狂的摇晃，本是一汪秋水般安然的眸子，此刻却是要喷出火来。
“因为你是主帅啊。”唐慕云一开口，南宫落雪便愣住了，她冲着南宫落雪微微一笑“挚友嘛，不愿害你。还望主帅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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