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任（二）（1/2）

虽说已有二十年没有开过口，但昭容夫人的琴艺和歌功没有丝毫退步，也不知在深宫中多少个无眠的夜里，她是不是经常在心里抚琴轻歌，唱给身在遥远国度的那个人听。

“上陵何美美，下津风以寒。

问客从何来？言从水中央。

桂树为君船，青丝为君笮。

木兰为君櫂，黄金错其间。

沧海之雀赤翅鸿，白雁随。”

唱到中段，那名唱清曲的歌女也开了口，和着昭容夫人的调子一起唱起来。两人的声音都是温柔的，不过昭容夫人的温柔如同静夜的月光，清冷而遥远，给远行之人以遥远的注视；而歌女声音中的温柔却像这江南和煦的暖风，将人紧紧包裹，给人一种甜蜜温暖的幸福感。

“山林乍开乍合，曾不知日月明。

醴泉之水，光泽何蔚蔚。

芝为车，龙为马。

览遨游，四海外。

甘露初二年，芝生铜池中。

仙人下来饮，延寿千万岁。”

两种声音夹缠在一起，高低回转配合得恰到好处，听者心旷神怡，杨广和萧皇后都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连侍立的太监也迷醉在了歌声中。

一曲终了，杨广起身鼓掌，赞道：“好好好，两位美人竟能将人间的曲子唱出仙家的味道，真是妙极！妙极！”

唱清曲的女子低声道：“谢陛下夸奖，娘娘的琴艺之高，歌声之美，实在是民女生平仅见。”

昭容夫人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只是眸子深处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凄凉：“姑娘的歌声也是美得不可方物，本宫好生羡慕，想来也必当是沉鱼落雁之容。”

杨广连连点头，道：“说的是，姑娘，摘下脸上的轻纱，让朕看看是怎样的美人才有这样的歌喉。”

蔡奉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听了杨广的话，已经知道好色如命的皇帝看上了这个歌女，忙低声向一旁陪侍的江都地方官员打探歌女的来历。

歌女伸出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摘下脸上的纱布，一时间明月失色，清风无语。

这歌女的容貌绝美，清丽脱俗，没有一丝凡尘气息，莹白的脸上仿佛笼罩这一层圣洁的光芒，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昭容夫人云青蘅本已是天下有名的美人，此时站在这歌女的面前竟也隐隐失去光彩，只凭着成熟的风韵压过歌女青涩的情致，才不至于失了颜色。

杨广呆立在原地，愣了半晌才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歌女低声答道：“回陛下，民女是个孤儿，无名无姓，只有一个艺名叫做青思，今年十七岁。”

青思的面容没有她歌声里的那股软糯酥甜，而是清越出尘，形成了一种对比分明的别样风情，撩拨着听者的内心，杨广恨不得让她今夜就来侍寝。

好容易按捺下心中的冲动，杨广道：“青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真是好名字，凡俗的姓名只怕也配不上你。”

萧皇后看着杨广的样子，心中略略有些醋意，嘴上却仍说道：“青思姑娘这样的女子留在江都这么个小地方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不如皇上将她带回京去吧。”萧氏从杨广还是晋王时就伴随左右，深知杨广的性子，明白此时该说什么样的话。

果然，杨广十分高兴，道：“青思姑娘，听见没有？皇后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也对你青眼有加，你就随驾回京吧。乐府里少些江南风味，正缺你这样的人。”

青思低头施了一礼，既不谢恩，也未回绝。蔡奉知道杨广的心思，道：“陛下，这位青思姑娘是江都地方乐府中登记在册的歌女，按律需要知府签章方可移出她的籍册，否则纵然人能去京城，可是籍册入不了乐府，只能是个末流伶人。”

杨广道：“那让知府签章就是了，朕要的人，他还敢不给吗？”

蔡奉道：“可是江都知府日间刚刚被陛下给免了职，如今江都可没有知府……”

杨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对对对，那就找个师爷，或者随便哪个地方官把章签了。”

蔡奉摇头道：“陛下，国法在上，这可使不得啊。”

杨广佯装发怒，道：“那你说怎么办？朕堂堂天子，连给乐府引进一个人才都办不到吗？”

蔡奉笑道：“陛下，那也好办，青思姑娘既然暂且入不了乐府，又不能委屈她做伶人，那就先带回宫中安置，等江都新知府上任再迁出她的籍册，将她送到乐府就是。”

杨广和蔡奉这么一唱一和，为的就是由蔡奉提出带青思入宫。杨广生性好色，却始终都想有一个贤君的名声，巡游江南遇到一个歌女，见色起意想要带回宫宠幸自然不是贤君的做法，所以要想些别的方法带她回宫。

青思低着头听主仆二人的对答，听到这里，低声道：“谢陛下隆恩。民女是个孤儿，蒙江都乐府收留，衣食无忧，已经感激不尽，不敢有其他奢求，请皇上不要为了民女劳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