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废立（四）（1/2）

还是老太监蔡奉最为机灵，他凑近皇帝耳边，低声道：“这位徐侍郎原先是在西南供职的，回京之后到国子监挂了两年职，上年才升的侍郎。”

皇帝立刻恍然大悟，“哦，是徐爱卿啊，朕想起来了。黄维定那个案子你揭发有功，而且为官清廉，朕很是欣赏。”接着皇帝忽然把脸一板，“但是你为什么不拜太子？亏你还是礼部的官，平日里研习的礼节法度都到哪里去了？”

徐宁又磕了个头，道：“回陛下，就是因为臣是礼部的官，所以才更不敢朝拜太子。”

这位礼部侍郎是个十足的胖子，圆圆的肚子仿佛身怀六甲的孕妇，弯腰磕头的时候十分费力。皇帝虽然恼他出言无状，但是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却又忍俊不禁，发不出火来，只是“哼”了一声，问道：“这是何意？”

徐宁道：“按我朝礼制，群臣对太子只能用贺仪跪拜，朝拜是对天子的礼节，决不能对除天子外的第二人使用。”

太子的瞳孔猛地收紧，慌忙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疏忽……”

皇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礼制里还有这样的说法？朕倒是忘了。辛亶，有这么回事吗？”

太常卿辛亶也是个正四品的官，不过太常寺掌管礼乐，权威犹在礼部之上，每一年皇家迎送神主、祭祀宗庙的仪式都由太常寺负责，对礼制的理解也更加深刻，因此皇帝能牢牢记住这名太常寺主官。

辛亶迟疑了片刻才道：“回陛下，徐侍郎所言属实。”

皇帝板起脸问道：“既然属实，刚刚群臣朝拜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反对？朕和太子国事繁忙，这些礼节记不清楚，你们太常寺也记不清吗？”其实戎马出身的皇帝心里根本没把这个小小的礼节当回事，只是象征性地发了一下怒。

辛亶道：“回陛下，本来按礼制，群臣确实不应该朝拜太子殿下。但是一来太子入主东宫之后勤政有加，上得陛下圣心，下得百官敬重；二来陛下洪福护佑，今年风调雨顺，各地粮食丰收，今日本就是个封赏犒劳的开心日子，臣不想因这件小事扫了陛下和各位同僚的兴致，这才没有开口提及。”

皇帝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徐宁已经抢过了话头：“陛下，臣以为辛大人所言不妥。”

太子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不明白这个一向默默无闻的四品官员为什么今天忽然跳出来，矛头直指自己。

忠耿的礼部侍郎并没有针对太子的意思，在他眼里自己只是据理直言，纠正了一个说小不小说大很大的错误。

徐宁没有注意太子的表情，仍然在侃侃而谈：“礼制法度事关国体，怎么能说是小事？太子身为储君，更应该谨遵礼法，不能有丝毫逾越。臣听闻朝拜之事是太子安排的，如此做法，恐怕有违人臣之道。”

太子的面色更沉，偏偏徐宁的话又挑不出任何不妥，只得向皇帝谢罪：“儿臣一时疏忽，违了礼制，请父皇降罪。”

皇帝微笑道：“太子操劳国事，这些繁文缛节有些疏漏，也不算什么大错，不用放在心上。”

徐宁白胖的脸庞忽然变得有些锐利：“疏忽事小，只怕长此以往太子恃宠骄纵，百官罔顾礼法，君储不分，渐渐忘了谁才是九五之尊。”

这番话说得很重，朝堂之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百官纷纷拜伏在地，口称“臣有罪”，皇帝的脸上的笑意也终于失去踪影。

皇帝看着堂下的臣子，一时间也有些恍惚。废太子杨勇倒台之后，新太子的势力迅速壮大，文武百官俯首帖耳，太子俨然已经有了人主的气魄，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个皇帝也不知道还能压住太子几时。

“徐爱卿的话有道理，礼制是国之根本，绝不可轻易违触，各位爱卿以后当铭记于心。太子行事疏忽，以后要多加注意，好好学习礼法。太常寺的众位爱卿回去之后可要好好反省，今日的事朕不追究，若再有失察，朕可要从重处罚了。”

群臣俯首，本来欢愉的气氛一扫而空，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回到东宫之后，太子本就阴鸷的脸上挂满了乌云。

“听说陛下今天又赏赐了好些东西，殿下怎么还是闷闷不乐呢？”娇柔的声音中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拨弄着男人的心弦，让阴沉的太子心中一荡。

太子转过头去，看到了烛火下那张明艳无匹的面庞，忍不住一把将这面庞的主人拉进了怀里，狠狠吻在她的唇上。

直到两人都有些微微的喘息，太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樱唇，恨恨地道：“赏东西又怎么样，偏偏有些不长眼的朝臣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扫了本宫的兴致。”说话间，太子的手已经攀上只覆了一层薄纱的纤腰。

怀中的女子是当年的晋王妃，如今的一品太子妃萧氏。萧氏也是大隋有名的美人，虽然没有云青蘅那样绝色的姿容，但天生一副妖娆媚态，一颦一笑都带能勾起男人本能的**，最正直的士子也抵挡不住她的魅惑。

要说同样是色中恶鬼的杨英为什么没有像杨勇那样四处寻欢，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这位萧妃了。有了这样一位妖媚动人的妃子，杨英根本没有必要出去寻花问柳。

此刻的萧妃在小衣之外只披了一件薄纱，白玉一般的肌肤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太子体内的火焰被眼前的白嫩撩拨得炽热无比，一把将萧妃按在卧榻之上。

触手滑腻的肌肤让太子的动作变得十分狂野，但还没等太子进入正题，房檐上忽然传来了“咔哒”一声轻响。

武艺精熟的太子立刻警觉了起来——这是房上有人踩破瓦片发出的声音。

太子拉过被子盖在萧妃身上，起身站了起来，斜望着屋顶，脸上露出冷笑。

房顶忽然破开一个洞，一些瓦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声响。太子府的护卫都是不通武艺的普通士兵，直到这时才惊觉有人闯入，大呼小叫地围了过来。

伴着一丝寒风，一个人影从屋顶飘入了房内，携着寒光刺向太子。

还在床榻上的萧妃被冷风一吹，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被子，娇声道：“殿下小心。”脸上却没有半分女子该有的惊惶之色。

太子只穿着内衣，喝道：“来得好！”伸脚勾起一张凳子，抡圆了踢在来人的胳膊上，击得粉碎。

来人身着黑衣，黑布蒙面，手提一把雪亮的长刀，更不多话，举刀就砍。

太子侧身避过，双掌成爪按下，硬要拿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想不到太子掌风如此凌厉，连忙变招，横刀扫向太子手掌。

床头就有佩剑，太子却故意不拔剑，空手与黑衣人相斗。见黑衣人刀锋削来，太子手爪一分，雪白的刀锋擦着掌缘掠过，跟着抬脚踢在黑衣人小臂上。

黑衣人臂上一麻，长刀险些脱手，不由暗暗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竟然会有这般高强的武艺。

太子师从一名已故的禁宫侍卫，这侍卫入宫之前本来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武功以阴狠毒辣著称，正对太子的性子。太子从师之后勤加修炼，已得了侍卫真传，出手比那侍卫还要阴毒。

此时东宫的侍卫已经赶到，不过这里是太子寝宫，又有萧妃在里面，他们不敢擅自闯入，执着火把将寝宫团团围住。太子有意在萧妃面前抖露威风，大喝一声：“不许进来！看本宫亲自擒下狂徒！”招数连绵不绝，支起两根手指直取黑衣人双目。

黑衣人此时已经收起了轻敌之心，沉下心来应战，刀尖自下而上翻起，削向太子的手指。

太子见黑衣人刀势沉稳，也不敢轻敌，手腕一翻，避过刀锋，顺势捏住了刀背，运力想要往回夺。

黑衣人眉头一皱，心道这太子未免太小瞧人了，沉肩运力，长刀如同铸在手中一般不动分毫。

太子吃了一惊，连忙松手，黑衣人趁势跟上，双手持刀，中宫直进。太子拧起腰身，转了半个圈，躲过来刀，顺手在桌上捞起两只茶杯砸向黑衣人。

黑衣人刀光闪过，茶杯在刀刃上撞得粉碎，随即又横刀劈向太子。

太子微微屈腿，矮下身形，不退反进，扑进了黑衣人怀中，右手探出，竟然向黑衣人****抓去。

黑衣人大吃一惊，他万万想不到堂堂储君出手如此阴毒下流，一时间来不及回刀救援，只能并起双腿，侧身躲避。

太子的手爪抓到黑衣人大腿上，手指虽是血肉铸就，却也抓得黑衣人一阵剧痛。

趁黑衣人被疼痛分神，太子快如闪电般地伸出左手，拿住黑衣人的胳膊，右手直戳他腋窝。

黑衣人身手也颇为了得，变招奇快，胳膊一紧，反而把太子的右手夹在腋下，接着左拳击出，结结实实地打在太子肩上。

太子面色一变，闷哼一声，这一拳力道极大，打得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黑衣人横过还在外门的长刀，平着放在了太子身后，太子还是半蹲着，要是就这么退过去，免不了将自己的脖子送到刀刃上。

危急之中，太子足下用力一点，陡然翻在空中，长刀的刀刃擦着太子后脑勺过去，割下一缕头发。

这一个跟头化险为夷，连黑衣人也不由得暗暗叫好，手上却不停歇，不等太子落地，踏上一步，刀锋追着太子而去。

太子还没站稳，寒光又到了身前，只好强行向后仰去，使了一招“铁板桥”，虽然躲过致命的刀锋，胳膊上还是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黑衣人刀光连绵，又向太子劈了下来。半躺在地上的太子无处可躲，只得就地一滚，滚到一张八仙桌的桌肚里，黑衣人刀尖一挑，将八仙桌整个挑起，桌上的杯碗盏碟叮叮当当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