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迷梦(2/2)
“你是谁?”她把受伤的指头含进嘴里,感到又腥又咸,“我从没见过你。”
黑色衣裙的小女孩并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皱着眉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可怕。把她转了个身推出了墓园,在凯瑟琳想要回头的时候按住了她:“不想死的话,别再来了。”那女孩的声音很稚嫩,眼神和语气却很严厉,全不似个孩子。
“等等?……,他的名字在上面……”想要说出男孩名字的凯瑟琳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找不到所有与此相关的记忆,脑子里一片混乱,话说起来也前言不搭后语的,“你是谁,他到底怎么了!好冷……告诉我!嘿!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这么怪!”
“回家去吧。”在一直把凯瑟琳送出了大门之后,黑色衣裙的小女孩才不再强制着不许她回头,“我叫萝丝。不要再来了——也这么告诉你那些朋友。你很喜欢他,是吗?”
凯瑟琳边哭边点头。
孩童样貌的萝丝眼神哀戚地看着她,伸手温柔地擦掉了她的眼泪。“从今以后,忘掉这一切吧。”她轻声道,“也忘掉那份儿时的情谊吧。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不会有结果的。
我告诉过你,不能谈感情,也不能有孩子……
不——!这全是无稽之谈,我看得出来的,他对我余情未了。凯瑟琳在内心高声辩解起来:明明是他对我先伸出手的,不是吗?明明在我说喜欢他的时候,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挣扎之意不是吗?我接受别人的求婚的时候,生气地过来拉走了我的也是他!明明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像每一个体贴的情人那样,和我一起骑马出游……
不管有什么苦衷,那都不要紧呀。我已经认命了,我已经走出去了,只是想在最后要一个属于他的孩子而已。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真的吗?妈妈,你真的没有不要我吗?”
清脆稚嫩的童音穿透迷雾而来。
委顿在地的凯瑟琳猛地睁眼,她呻|吟一声坐了起来,看见染上了自己鲜血的墓碑上,有个五官俊俏的小男孩正晃荡着小腿坐在上面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一头俏皮的蓝色卷发翘着,活像一头软绵绵的小羊羔。而他所坐的那座墓碑,正是凯瑟琳梦里——抑或说,她当年切实所见的那座。
它的做工精致一如昔年,只是上面的名字被敲掉了。
“我有名字吗?”那个比起之前稍稍凝实了些的孩童虚影细声细气道,“前几天,他们把我从你身体里取出来之后,一直在烧我,还管我叫‘那团恶心的怪物’。我想那不是我的名字。你有给我起名字吗?”
金发棕眸的美丽女子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手臂无力地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后爬坐了两步。
“你是什么?”她听见了自己在颤抖地发着问,“我不知道……”
凯瑟琳并不知道自己的失踪在埃莉诺夫人和黑公爵之间,引爆了一场短而快的争吵。男人指责女人不该在那东西没被彻底销毁之前离开墓园,女人指责男人没能控制好自己的下半身也没能斩草除根,还让外人进来烧了房子。
“你现在见鬼的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要说的话我的人难道能够防住女巫吗?这简直太荒谬了,人不见了,我们却不能去把她找回来,只能在这被那些个小火苗牵制着!”一身黑色的青年低吼着,眼角泪痣宛如活着的诅咒,“别管这些东西了,跟我进去找她!萝丝,你曾跟我再三强调过,那东西一旦找到机会诞生了,我们谁都扛不住——”
“哦我的天啊你闭嘴!我设下的禁制一旦完了,结果只会比那个更糟!”黑色衣裙的清瘦女人头发散乱,眼泪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你想要解决方法,是吗?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主教!别告诉我是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因为你想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的小姑娘拒绝了你,却选择了他……给我滚出去!我不能分心。”
黑公爵气极,脸色发青地伸手指着她,最终只是一甩华丽的黑色长披风,摔门出去了。
埃莉诺夫人擦了擦泪水,虚弱地忍受着接近魔火之处异乎寻常地高的温度,继续放出魔力小心地把已经被控制成极小一团的魔火包裹了起来,尝试着一点点把它从已被烧得通红的大理石地面上拔除。
一切都乱了。她努力镇守了好几百年,要是……
一身黑色袍服的魔女小声地哭着,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那样无助地重复着手上的工作。
而两人口中那个能帮忙的主教——瑟希亚,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在侧厅角落里的椅子上坐着。
他看着自己所带来的从属们陷入了一种近乎可笑的迷障中,围着一小片空地满是溢美之词地吹捧着,摇摇晃晃地带着一脸酒气傻笑着举了杯——他们喝醉了。但那些没喝醉的,也一样跟醉了似的相互揽着肩膀胡言乱语着,就好似他们还在那金碧辉煌的大厅中饮宴着,什么意外都不曾发生一般。
看起来真是愚蠢透了,不过他喜欢这种愚蠢——应该说,无论是贵族还是神职人员,位置爬得越高,越喜欢观赏这种聪明的愚蠢、好拿捏的愚蠢。
“你的坟墓真丑陋。”金发碧眼的俊美神官在身侧有人坐下时,毫无表情地轻哂道,“放下你手中那杯酒,那对我没用。”
“啊,我该预料到的。”路德维希从之如流,把那杯液体随意递给了路过的“梦”中人让他一饮而尽,那双缀着泪痣的黑眸此刻已看不到半分争执过后的狂躁,只是饶有兴味地审视着正襟危坐的神官,“你看出来了,这很有趣。斯凯普特家族总是能出一些有趣的人,像你,像你那可怜的小表妹。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厌恶简直能从眼睛里淌出来了——虽然我想那个时候的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瑟希亚垂下眼眸,眼角余光是小姐太太们在烛火之下旋转而过的繁复裙摆:她们在笑,笑得像那些被雕琢了很多个月才成型的画作,典雅,浪荡,鲜活,死气沉沉——随你喜欢用什么形容词——总而言之,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恰到好处地不会被记得,也不值得被记得。
“来找我,就是说这些废话来了?”瑟希亚冷淡地抚摸了一下十指上的珠宝,“我没什么耐心,路德维希。”
“哦,当然不是。”黑公爵不带分毫笑意地笑了起来,“我是来请求您的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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