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祭奠（三）（2/2）

从见到桑凤凤第一面起，穆紫杉就看出她一直想和赫燕霞一较高低的心思，这其中的因由到底是为何或许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你一直都在恨赫燕霞么。”穆紫杉问桑凤凤这句听起来却像是在陈述一个她不小心看透的真相，桑凤凤听了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否认。

“我这些年一直都很恨她，巴不得把她的东西都抢了，可是她对琼英宫根本没那么在意，我去勾搭她那些姬妾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这些年我见过她最上心的也就是你了，可你偏偏又是个木头，我抢不走，抢回来也没什么意思……”

“我恨这些年她一直都是琼英宫里最耀眼的那一个，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她……”

“我更恨她的，是她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做一个对手看过……”

桑凤凤的语气与平日负气时任性的咒骂不同，今天在穆紫杉面前说起赫燕霞时，她的口中流露出真实的恨意。

“最后四妹死了，我很多年都没办法原谅她。”

“虽然四妹不是她亲手杀的，可是却也是因为她而死……”

穆紫杉不愿去猜测桑凤凤平时调笑讽刺背后的恨意到底有多少，有些真相，不管对她还是对赫燕霞，或许大家都装作不明了才是最好的办法。

梅霜月这个名字就像是隐藏在他们中间的一个禁咒，因为她的死，所以这个禁咒或许是永远都难以解开了。

那个女孩子到底该有多美，才引得这样多人为她神魂颠倒？

赫燕霞因为她愧疚难解，桑凤凤因她黯然神伤，蔺白更是因为她杀人无数化作恶魔。

“赫燕霞说过她很美，还说就算说她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穆紫杉的语气不轻不重，听起来像是毫无干系的一句话，她说着这话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听到穆紫杉的评价，桑凤凤却显得有些意外，就像穆紫杉说的是她不认识的什么人似的。

桑凤凤沉默地玩味穆紫杉说的这句话，用了很久时间似乎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或许是她从前从未意识到，所以此时听到时，虽然明白穆紫杉说的没错，却还觉得话中这人陌生又疏离。

“她是很美，可是再美又有什么意义，人死之后也不过一堆灰土，什么都不会留下……”

桑凤凤的话中有恨意，这恨意甚至比之前她说到赫燕霞时更加浓烈。

穆紫杉看着桑凤凤眼中却满是意外，听她说死后不过一堆灰土什么也不会留下，可她却亲眼见到了梅霜月保存完好的尸身。

难道是桑凤凤也不知道蔺白将梅霜月的尸身保存下来的事么。

桑凤凤沉浸在自己的怨恨与伤痛之中，并未察觉到穆紫杉的表情变化，而穆紫杉沉默了很久，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口。

“你说一个人活着那么累有什么意义呢？”漫长的沉默之后，桑凤凤不知不觉又回复了平日调侃似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便说说，又像是认真地困惑。

“总在追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钱和权也好，情和爱也好，或者是那些放不下的仇恨与*……”

“你我还有所有人其实不都一样，死了之后就只剩下一堆灰土，一辈子去追那些无谓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桑凤凤的话戳在穆紫杉的心口，让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从失去家人之后，这些年头脑之中便一直被复仇二字塞满，可是若是有朝一日真能复仇，移去仇恨之后，她的生命里会不会真的只剩下一片空虚……

“大概像你说的那样，明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却还是没办法不去做……”

或者是她对小师妹执着的痴恋，或者是她对赫燕霞难言的感情，或许十年百年之后，这些难解的心锁都会如浮云般散去，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毫无脱身的办法，也或许她其实心底根本就没有想要脱身的念头。

“明知道*与情感再虚无不过，一个人一辈子却全由这些东西堆砌……”

爱恋痴缠尽皆虚妄，可这虚妄却是人生的本质。

“明知自己会被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推着走，可是不往前走，就再无路可去……”

一切的一切，太多身不由己的无可奈何，可是深入局中的人却没办法轻易脱身。

像卷着自己去往未知之地的滚滚洪流，所有人都不过是再渺小不过的凡人，看不破天命，亦无法改变这洪流的去向。

可是力量再渺小也总有做困兽之斗的权利。

穆紫杉心中惘然迷蒙，桑凤凤的问题她无法给出解答，或许凡世间的局中人没有一人能勘破问题的答案。

“所以想那么多，根本没一点意义……”

桑凤凤看了穆紫杉很久，像是思绪被她的话缠住脱不开，这一次却是换做桑凤凤觉得看不透穆紫杉了。

“原来你我都深陷苦海之中……小木头你倒像是个悟道之人呢……”盯着穆紫杉看了很久，桑凤凤被穆紫杉几句话缠得越发困惑。到后来索性什么也不再想，放开一切，洒脱地笑了起来。

“以前我不明白大姐为什么喜欢你，现在总算是有点明白了”

穆紫杉的心思被桑凤凤一句话勾起，虽然面上仍旧毫无波澜，心中却很在意桑凤凤这句话的答案。

“其实你和她还真不是一点半点地相像……”

只是却没想到答案是如此简单。

“那家伙也和你一样，觉得人生虚妄，却比谁都要实际……”

桑凤凤的话却让穆紫杉心中突然恐惧起来。

这样的话听起来太熟悉，就像她自己在心里对桑凤凤和肖红苓的评价一样。

她明白有些事往往是外人看得比局内人更清楚，因而对于桑凤凤没有说出来和自己没有想下去的事情越发害怕。

相似的人会互相吸引，这个道理她明白。可是她和赫燕霞之间，到底是赫燕霞在自己身上看见了她想要的东西，还是她在赫燕霞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说赫燕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变得稍稍有了一点人情味，那么她与赫燕霞相处日久，会不会也变得越来越像她。

只是穆紫杉还没来得及深想这恐惧到底来自何处就被桑凤凤的调笑突然打断了。

桑凤凤的手又再自然不过地揽上了穆紫杉的肩膀，一张桃花样明媚的笑容又凑到了她的面前。

“要不干脆咱们凑做一对吧，我又会逗人开心，又不像赫燕霞那么凶神恶煞，和我在一起可是比和那种家伙一块儿好得多了……”

穆紫杉笑了笑没有说话，晓得桑凤凤又是在拿她寻开心，并没把她的提议放在心上。

见穆紫杉不吃自己这一套，桑凤凤也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只无奈地笑了笑，叹口气说连不把她放在心上这点穆紫杉也像极了赫燕霞，然后便说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不和穆紫杉再闲聊了。

桑凤凤走到花园口的时候，穆紫杉又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桑凤凤回头问她怎么了，调侃似的说，莫不是你又回心转意想和我一块儿了。

穆紫杉抿了抿嘴说不是，见她表情严肃，桑凤凤一下子也有点笑不出来。到后头听到穆紫杉的问题时，桑凤凤更是愣了几晌也回不了神。

“你们的四妹到底是怎样死的？”穆紫杉鼓起决心才将这个藏在她心里许久的问题问出来。自从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之后，穆紫杉的心里一直被各样的缠绕着，而梅霜月的死便像是禁忌一般无法提起的问题，是以穆紫杉虽然困扰了很久，却一直没和任何人问起过。

桑凤凤显然是没料到穆紫杉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她，而她也从没想过该怎样回答穆紫杉这个问题，是以听到穆紫杉这样问时，桑凤凤的脑袋空白了很久，连一个可以回答的字也抓不出来。

不过此时她的心情却是少有的平静，连她自己也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何能如此淡然。

或许是禁忌这东西一旦出口便不再是禁忌，心结也会因此找到解脱的办法。

“你可知道当年有人背叛了赫燕霞？”

“我听过，传言里那人是琼英宫的雷霆令主。”

“你可知那个雷霆令主最后是死在蛊虫的噬咬之下？”

桑凤凤背对穆紫杉站着，穆紫杉看不到她的表情。

听她说这句话时语气晦暗难明，想起刚才她说的关于梅霜月的事，穆紫杉便将心中猜想说了出来。

“是那个雷霆令主害了你们四妹么？”

以赫燕霞的性格，如果有人伤害了她最疼爱的妹妹，在她愤怒憎恶之下，的确可能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只是桑凤凤却嗤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穆紫杉的单纯。

穆紫杉也没想到问题的答案会是她从未想过的可能。

“不是，那个雷霆令主，就是我们的四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二更来了……

更完明天接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