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七十三 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终）（1/2）

苍茫之中，有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代表的是岁月，不会止亦不可逆。

长河中掩盖的是命运，众生的命运便如同河中之鱼顺流而下，泛不起丝毫波澜。

而当长河之上掀起风雨时，便是长河中有鱼逆溯。

此刻奔腾的长河岸边自开一线，一缕魂被扯入河内。

这尾本在下游的鱼虽非自愿，但曾两次逆流至过往岁月，如今被天地迁怒，迷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即便是善水的鱼儿，再过不久亦会淹死。

这缕神魂正是自中古重归的张溪云，他此刻深陷岁月之中，却也在河水见到了一幕幕场景。

数以万计的战舟破空而至，数万修士争锋相对，天地黯淡无光。

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血色长箭划破天际，轰在了五洲大地之上，大半土地化作焦土，无数道虹光冲天而起，朝着天外而去。

战舟被修士打穿后从天上坠落，无数道杀伐大术驰骋在大地之上，狼烟四起。

整片天地化作战场，人与妖斗，妖与妖斗，人与人斗。

一尊真龙拉着庞大的剑棺，两尊火麒麟脚下生炎，护持而行。

正在交战的众人见到那具剑棺后蜂拥而至，仅仅只是映在长河中的画面，但那些人浑身散发的强横气息几乎透过岁月将张溪云的神魂碾碎，紧接着他听见了凤凰啼鸣，再得见其背承龙椅飞来，龙椅之上那人身着帝袍，宛如天帝，横压万古。

混沌掩盖着他的面容，却掩不去他令此方天地都动荡的怒意，一柄泛着金光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无数人望之色变，却见他瞬身到了那具剑棺旁，将其扛在肩上，像是一眼扫过众人后泛起了冷笑，转身朝一座雄伟的大山深处走去。

而他前往的那座山，张溪云也曾去过，传闻有殷商龙脉的古殷山！

在长河内迷茫的神魂似乎在此刻苏醒了意识，但也在此时，深入骨髓的痛楚传来，几乎要将神魂撕裂。

张溪云痛苦的低吼，却传不出一丝声响，只有河上的狂风呼啸声依旧。

在他几乎就要神魂泯灭的一刻，一道光自长河下游逆溯，既是归家的牵引，亦是温暖的守护。

那道光芒将张溪云神魂包裹，飘荡在长河之上，顺流而下。

......

“嗯......？”当张溪云的意识再度苏醒之时，顿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全身都感到刺痛。

“我怎么......我这是遭雷劈了？”他痛得龇牙咧嘴，喃喃道。

“你醒了。”一道浑厚温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张溪云一怔，似乎听起来有些耳熟，他忙抬头望去，眼前有一缕云烟不散。

“在时间长河之中挣扎了许久，真是难为你了......”那道声音赫然是从这缕云烟之中传出。

张溪云讶异，嘴巴微抽了几下，忽然眉头一皱，不顾身上的刺痛，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那缕云烟一字一顿道：“你......你是辛伍！”

怪不得这声音让他听着感到熟悉，那是因为当他回到中古，附身于辛伍肉身之时，他发出的声音便是辛伍本来的声音，只是如今听见的这道声音显得更成熟些罢了。

藏身那缕云烟中的人笑了一声，却道：“你该唤我大兄。”

他的语气中抹不去追忆，“既然父亲认了你这义子，更为之付出了性命，我索性便占了这便宜，唤你为弟。”

那缕云烟逐渐散开，一道极淡的身影缓缓成形，半晌过后，他彻底出现在了张溪云面前。

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面容，正是他曾两次附身的辛伍，只是眼前的辛伍，多了些沧桑之感，那身战袍像是沾了尘埃。

“大......兄？”张溪云怔怔道，忽然又反应了过来，眼珠子转了转，表情颇为古怪，心道这称呼自己喊着似乎有些奇怪，一不小心便想歪了......

辛伍却未在意，反而朝他露出了一抹笑意，回道：“吾弟。”

他见张溪云表情奇怪，反问道：“怎么？不认识为兄了？”

“为兄这副模样，你该是熟悉得很啊。”

张溪云闻言不禁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心中原本对辛伍是有几分心结的，他曾以为辛伍后来也随纣王、恶来一起参与了这局棋，可与恶来一番谈话之后，他却是想通了不少事，真正见到辛伍时，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了，他才是老苦真正的儿子，却认可了曾如同夺舍了他肉身一般的自己，更将自己唤作弟弟。

辛伍见他如此，又开口道：“不过玩笑罢了，不必在意，你我二人既为手足兄弟，你自不必拘束，况且我如今也不过是缕死去万载的残魂罢了......”

张溪云听罢皱起了眉，打消了心中那些复杂的想法，迟疑问道：”恶来前辈说得是真的，大兄......你真的死了？“

辛伍并未有丝毫在意，豁达道：“只余下这一缕魂了，终归是放不下她。”

“大兄口中的她，是褒......鸢儿？”张溪云试探道。

辛伍目光望向了他，笑道：“你都知晓了？”

张溪云摇了摇头，回道：“只是猜到了些，如今才从大兄口中得到证实。”

“鸢儿......”辛伍喃喃了一声，似是自语般开口道：“她乃是自烽火而生的灵，甚至可以说她便是烽火，她无名无姓，自诞生起便与我在一起，我与她......”

他兀自摇了摇头，重新开口道：”她十分喜爱放纸鸢，我便干脆将她唤作鸢儿，她倒也喜欢得很，曾嚷着让我再替她定下姓氏，烽火源于帝禹九鼎，我便为她定下了姒姓。”

“姒鸢？”张溪云低喃，又抬头望着辛伍道：”可后来她为何又成了周幽王妃褒姒？“

辛伍难得僵住了表情，最终闭目缓缓开口，语气颤抖。

“昔年吾王窥探未来，亦曾与我提过此事，但我亦不清楚真正缘由......”

“你此番回到中古，应当知晓了不少事，包括九天真正的含义罢？”辛伍反问道。

张溪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便该猜到了，如今后世所谓之中古断层，并非源于商周之战，根源乃是八界讨伐钧天......”他语调凄凉，充满了无奈与不甘，“昔年我亦踏上了沙场，留下了鸢儿一人，从此再未归来......”

“若非如今鸢儿苏醒，勾动我这一缕残念，我亦无法醒来......”他喃喃道，“或许还该多谢一人，若不是他替我开启了那扇门，我醒来却也无法归来。”

张溪云敏感地问道：”‘门’？大兄说得可是殷山深处地宫中的那扇青铜巨门！”

“不错。”

听见辛伍承认，张溪云急忙接着问道：“那扇门后究竟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