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六十六 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十六）（1/2）

辛伍肉身逐渐开裂，清秀面庞如是擒起了一抹笑，忽而间，在皓月之下泛着光芒的张溪云神魂有了一丝荡漾。

他听见姜洛然的话，也跟着勾起了一抹笑。

他心道，姑奶奶好大的口气。

殊不知方才他的口气也是一模一样。

连苍天姜家大小姐都不由一怔，而那时她心中想的与他一般。

呵，好大的口气啊。

......

姜洛然看上去轻松了些，道：“看你废了这么多口舌，不就是想要我救你一命......”

她眯着眼笑道：“好在我如今心情不错，就随了你的愿。”

听见姜洛然的话，反倒是张溪云心头有些忐忑了，说到底他可不是中古之人，方才情急之下许下的承诺，不知又可有机会兑现？

见张溪云不语，姜洛然秀眉一蹙，不满道：“怎么看你反倒不愿意了？”

张溪云苦笑一声，只道：“哪里不愿，只是想着刚刚一时冲动，许下的承诺倒是有些托大了。”

姜洛然故作惊讶道：“看来你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嘛，我还以为你就是个一腔热血的傻子。”

张溪云闻言自嘲道：”是啊，现在想想，我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你要是不愿意了，还是趁早说了罢。”

“你怎么忽然就孬了？“

姜洛然神色中更是不满，好不容易离家出走时碰上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子，怎么忽然间脑袋又被谁开光了呢？

况且以后要是能带个颇像那大骗子的小骗子当小跟班，想来是极为不错的。

即便他是钧天之修也好，就算九天开战，凭她的身份，要个来自钧天的小跟班活下来，谁又敢说什么呢？

她磨了磨牙，朝着张溪云飘荡的神魂恶狠狠道：”我答应的事，可不带反悔的，你要是反悔了，那就是又骗了我一次。”

张溪云闻言先是苦笑，旋即更加好笑，此事不该是我在占你便宜吗？

怎么好像你是占了便宜的人一样。

姜洛然撇嘴道：“别磨磨唧唧的，偌大钧天，莫非除了朝歌龙椅上那位，便没有男人了？”

张溪云听罢，心道既然你都不怕我食言，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他答应了的事从不会食言。

更何况是要救自己一命的姑娘。

大不了，生生世世，都将命还你便是了。

姜洛然盯着那道神魂，恍惚间又瞧见了他真正的模样，比起这具肉身来还要清秀得很，此刻脸上勾起了一抹笑，她不知为何，脸不由红了一下，急忙摇了摇脑袋。

“那好。”张溪云咧嘴而笑，”就一起活下去罢。”

姜洛然一怔，旋即笑道：“想好了啊，先前可是你自己说的，即便我斩不开因果，你也要将我亲自送上圣道果位。”

苍天姜家大小姐，曾亲眼见过数尊圣人，甚至其父，就是在世圣人。

她并非不知晓圣道何其渺茫，好些年没人敢骗她了，或许是骗了，她也不知道罢，可偏偏眼前这小骗子，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那个大骗子，更偏偏他说的一席话，像极了本该属于她的风格，所以她才是脑袋忽然间不灵光的那位，她觉得眼前的家伙，好大的口气啊，理当证圣！

堂堂姜洛然，怎能让生死由天定夺，这些年岂不是白白修行了，况且这因果咒可还不一定就破不了，她老爹虽然是个大骗子，不过更是一尊会为了自己闺女发疯的那种圣人。

要不是这次是她离家出走偷溜出来的，莫说她老爹不会让她前来钧天，真是来了，她身上也必然尽是宝贝，岂会落得如今的凄惨模样。

她自懂事起，到现在就没有懂事过。

能真正入得了姜家大小姐法眼的人更是极少，那不如陪这看得顺眼的小骗子拼回条命，以后有尊圣人当跟班，说不得比自己证圣还威风，若是自己也能证圣，那就更威风啦，瞧瞧诸天，圣人岂会臣服另一尊圣，到时候谁敢不服她姜洛然？

比起姜家大小姐更奇葩的是，方才还在犹豫的那位，忽然觉得理所当然了。

身在局中，连圣道都不敢想，岂不是连棋子都不配当，还想如何蹦跶出棋盘？

“好啊，便承君此诺。”他笑道。

世间最难证的圣道果位，偏偏在两名连神境都未至的小小修士口中，如同猴子摘桃般简单。

嘿，果真是好大的口气。

......

姜洛然再轻闭双眸，神魂一动，小念头。

两道神魂相近，月色下泛起缕缕光芒，如烟如云，让人望不真切。

“圣人不朽，不沾因果，众生慕之......”

“吾谋他人不朽，愿染因果，吾不朽，其不朽......”

“生死轮回，生生相寻......”

“神魂往之，吾心往之......”

“缠一缕魂，执永世生......”

轻念此咒时，两道神魂之上，各自有一缕魂飘悬而起。

两缕魂朝对方神魂而去，在相遇之时，缓缓交缠。

只是这次两缕魂再未消散，反而逐渐融合。

没多久，那缕融合的魂再度分开，像是比先前多了些什么。

两缕魂飘回了两道神魂之中。

月色下的一对男女，却不知道在此刻，他们神魂交替之时，轰动九天。

战场中央，高到连圣亦难至的天外，射进了一缕光。

天地真正开一线。

......

无垠的宇宙星空深处，黑暗漆寂，没有一丝生机存在。

却有九个望不见尽头的漩涡，正中矗立着一座古老的九层塔。

古老九层塔前，有人盘膝坐于星空中，白发道袍，头悬太极。

忽然，他眸子开阖，其内有雷霆闪烁，有万千星辉，有深邃大海，有奔腾长河。

有天地万物。

如同隔了万古未曾开口的他，嘴唇微启，其音如同天雷轰鸣，自亘古而来。

“谁在为人谋不朽......”

悬顶太极轮转，黑白二色分明。

“原来这便是源头啊......”

他神情毫无波澜，却望向了那巨大漩涡，眸光胜过世间一切规则，足以让那一对渺小男女的神魂永不超生。

忽然间，一道霸道无匹的剑气，自漩涡而出，横斩而来，生生斩开了那仿佛斩不断的眸光。

他苍老的面庞忽然有了笑意，只是喃喃了一句，便收回了目光。

“逆徒......”

他轻抬手，如同能托起星空般的手中浮现一道金光。

其上所书乃是上古遗文，尽是尊尊圣名。

朝歌皇城偏殿。

那身负剑匣的白发男子手中持剑，身后三柄剑悬立，身前一道八卦轮转。

然后他大口呕血，染红了衣裳。

他似笑似悲，疯疯癫癫。

眸中有悔，有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