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最冷之冬(2/2)
他不敢相信,他真的不敢相信,那平时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小生物,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最惨的,莫过于秦程昀。
他还没来得及射出第二支箭,便被无数的野蜂群攻。
扑通,扑通——
无数的士兵跳进河水避难。
这是十二月,深冬。
河水冰寒刺骨,甚至结着薄薄的碎冰,再加上一身沉重的胄甲,凡欲从水路逃生,悉数沉没,掉入江底喂鱼。
终于,清醒过来的秦程晔等人,在蜂群的掩护下,开始反攻。
杀声震天。
血染大地。
却都与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深深地,秦程言将头埋入她的怀中,任由那透骨的冰凉,绞碎他铁血悍傲的心。
这就是你的绝望么?
慈儿,这就是你宁愿去死,也不愿再抬头看我一眼的绝望么?
倾世寒凉。
倾世孤独。
倾世的绝望。
你以这样最惨烈的方式,谴责我的狭隘和自私,谴责我的荒唐与无情。
你做到了。
你真的做到了。
提着淌血的剑,秦程晔走到兄长身后,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着,却不敢吱声。
惨叫仍然在不停地继续。
让双方的人同时胆战心惊。
这场战斗,无所谓胜负,无所谓输赢。
因为双方付出的代价,都太过惨重。
“言儿!”却是最后赶来的铁黎,穿过那重重魔魇之影,直走到秦程言面前,厉声咤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程言身形僵硬,仍旧一动不动。
“尧翁教过的话,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他教你天禅功,不是让你涂炭生灵的!秦程昀有错,可是这些士兵没有!你是大秦帝王,怎能如此对待你的子民?”
他的一番慷慨陈词,却没有得到半丝回应。
铁黎火了。
他知道他心中那近乎毁天灭地的愧悔与刺痛,可那又如何?一个英明的君主,不该因为自己的痛苦,而丧失理智的判断,以及那份爱民如子的仁心!
铁黎伸手,拍上秦程言的肩膀,刚刚触到他的肩膀,便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反荡开去。
勉力稳住身形,铁黎高声怒咆:“来人!把皇帝给我拉开!”
四周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包括秦程晔。
“你们——”铁黎重重跺脚,“你们都疯了吗?在你们面前,正被死亡夺走生命的,可是数万条名年轻男儿,难道你们,你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一个女人殉葬吗?”
殉葬。
的确是殉葬。
在这场过于洪大的悲哀里,只有铁黎,还保持了最后的那丝清醒。
只是连他也想不到,短短数月之后,相同的情形会再次上演,而且比这一次,更加疯狂。
铁黎无力地合上了眼——在他们这段感情开始之初,他便隐隐意识到这样的结局——
虽然他已尽力,还是难挽狂澜。
或许,作为一个王者,他就应该是孤独的,应该是清冷的,唯有如此,才能保持理智的谋断,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影响、牵绊。
眼角余光淡淡扫过那女子冰寂的面庞,铁黎一声低叹——莫玉慈,你是聪明的,或许这样死去,比你们总纠纠缠缠要好。
你的死,会成就一个英明的君主。
他是这样想的。
事实上,也很有可能。
只是他低估了秦程言用情的程度。
也低估了他天性中的暴戾。
凡是帝王,都有一种噬血的暴戾。
明君与暴君的区别,仅仅只在于,前者善于克制,后者无法克制。
掌权者,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
她就是他最后仅存的那丝善念。
她死了。
他不会是一个出色的君主。
而是另一个,毁灭世界的九始神尊——安清奕。
冷厉的屠杀仍然在继续着。
不是用刀,却比用刀更残忍。
没有鲜血,却比满地鲜血更泯灭人性。
那是大秦帝王的愤怒。
普通人愤怒,小则毁家害人,帝王如果愤怒,则是殃及整个天下。
这是大秦泰平元年,最寒冷最漫长的冬夜。
泰平。
这个年号,饱含着她的希望,他的梦想。
如今,什么都破灭了。
然而上苍,还是轻轻地,轻轻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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