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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蹙的眉慢慢放松下来,唇角笑意也更浓了一些,但肌肤相贴的感觉,还有她腹上的热度透光衣衫传到他掌上……他脸上却不觉微微一热。但既答允了,他也非言而无信的人。
半个时辰后,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那些姑娘问,还要进去侍候吗,还是……洽”
“就在殿外侍着罢,冯家对我到底有些恩情,冯少卿不仁,我不能不义,她情况不是很好,我在此看一看。”他淡淡道。
四当即道:“是,公子是有恩必报的人,奴才这就传令下去。”
声息淡下,李兆廷微微动了动方才一直端坐的身子,只觉有些僵麻钤。
“你倒睡得好。”他狠狠看了她一眼,把她手放下,睡梦中的她,似乎感觉到,双手不安地往半空抓了抓。
他却并非走开,把她抱起往里面放下,随即脱鞋上榻,坐到外侧,把身子靠到床背,正要把她的手抓回去,她已伸手过来,他嗤笑一声,自就是如此,倒哪有姑娘家是这样,都已经不要她了……罢,也便此一晚。
他把她手握住,又替她掖了掖被子。
她再次睡了过去。
他虽绝非如外表般书生一名,但这些,联魏军,剿柳军,过后又恐司岚风镇不住魏成辉,把她这命给弄没了,一路奔赶,也是累了,慢慢也闭眼睡去。
“水……渴……”
到底睡不深,中夜里她的声音含含糊糊传来,他就立下醒了,一惊之下,按到她额上,满头的汗,但倒没方才高热了,他用被子把她捂个严实,随即下床,到桌上翻找。
上面只有一碗喝剩的汤药,是此前连捷命人所熬,这殿中多日无人局长,一摇茶壶却是空了,他开门出去,殿外上百值夜的侍卫、也有十多宫女内侍,四在廊上坐着打盹,听到声音,猛地扎醒,“公子有何吩咐?”
“给我沏壶茶进来。”
四颔首,“好,奴才立刻让人去办,公子是要碧螺春还是银针?”
“不,要毛尖,另外,来瓶子酒。”
他吩咐下去,随即便合上门。
四却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改喝毛尖了,酒也少沾。”
但不解归不解,还是很快命人去办了。
东西不久送来,李兆廷没有留人服侍,斟了杯茶,把酒水一并拿到床前的榻上。他把素珍扶起来,先开了酒,凑到素珍鼻下,素珍戒酒归戒酒,到底是个好酒之人,闭着眼睛,却仍本能地凑了头过来嗅,李兆廷却不给她,唇角微扬,把东西撤开,把茶水递了过去。素珍就着他手,喝了几大口,便又沉沉睡去。
李兆廷随意倒了一杯喝下,把她手握过,仍在床边假寐。
……
素珍觉得自己做了个很场的梦。
梦里,许多人都死了,连玉也死了,就死在她眼前,她疼得无法呼吸,却又恍惚中惊觉,时间还是他离去祭祖的那个清晨,离开前,他深深看着她,替她掖被子,着温柔的话语。
她想告诉他,后面发生的事情。可她没有力气,他在她眼前消失,踏着晨光而去……她哭叫着,让他回来,就在她哭得绝望心死之际,一个人悄悄出现在她眼前,眉眼依稀,正是他!她死死握住他手,不许他走,她让他一定要陪着她,和他们的孩子,或许,把他们一起带走。
他拍着她的肚子,似乎在给她承诺。
他没死……她只是做个了个很长的梦,她猛地坐起身来,紧紧抱住他。
“你醒了。”
一道声音淡淡在她发顶响起,同样,带着出初醒的轻哑,但……
她猝然松手,那坐在她旁边的男子,不是他。
不是他!
“兆廷。”半晌,她低低出声。
对方就倚在她旁边,分去她半床位置,若是换作是他人,又或是她是别的人,也许早已骇怕起来,但素珍倒没有,这个人陌生,但也太熟悉,熟悉到她根本不会认为二人再有任何男女之别,在他眼中,她从来只是邻家的丫头,而在她眼里,他也只是邻家的哥哥。
她的男女之情,今生已用光用尽,前十数年给了他,后半辈子给了连玉,再也不会有别人。
是以,她几乎是本能地就和他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嗯。”李兆廷应了声,下床穿鞋,“你切莫误会,也莫要想太多,只是你昨夜高烧,非要我留下不可,我才会留下来。你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什么秉性,这胡搅蛮缠起来,让人厌烦头疼。”
素珍点点头,“我知道自己从前有多讨你厌。你放心,我不敢妄想,我昨晚本来……”
她想,我昨晚本来以为你是连玉,但她素知李兆廷心高气傲,连玉又是他的宿敌,她无论如何,不能多在他面前提起他,哪怕这个人已然死了。
但她却不能在面上太惦念他。
她看着,床沿边他微微弯腰穿靴的背影,不觉一笑,他和连玉若论起来,该是叔伯兄弟了,他们模样并不相似,可眉眼背影有时间感觉竟有丝仿佛。
以前不懂,如今才知却是如此渊源。
她先喜欢了他,后来又爱上连玉,竟似宿命轮回,怎么也逃不掉。
可是,这个人,住在她隔壁家的哥哥,他们之间的关系……从爱到放,到再不萦于心,再到如今的陌生和忌惮,就好似过了一辈。他是魏成辉的主子,她也是恨他的,可他到底救了她,而他终究并非她的仇人,魏成辉才是。
她若想报仇,就绝不能罪了他。他们的关系,从来都不曾对等过。
“本来什么?”李兆廷蓦然回身,目中带着审视的深幽。
“本来不想如失仪,可是,我身边没人了,只有你这么个亲人。有何得罪之处,你莫要见怪。”“亲人”二字,她有意咬得甚重。
“是因为连玉死了,是以觉得身边没人?”
但他关心的明显不在此,他似笑非笑的忽地问道。
素珍一惊,背脊都是紧跟着一凉,她随即答道:“是,他待我不薄。若不想,怎么可能?”
“只是,他已然死了,我又还能怎样?”她低声着,顺势道:“兆廷,他如今也已不在,你是晋王之子,再继大统,再名正言顺不过,你能不能放过连捷、连琴,他们是你的堂兄弟,这等宽大胸襟,必为百姓称颂。我和他们到底一场相交,实不忍见他们身首异处。”
她一字不提他们是连玉的兄弟,只从自己身上着墨,罢,甚至不敢抬眸与他对视,怕被他看出眼中对连玉的怀念。
他半晌没有回答,但头顶目光凝聚着的阴冷寒气,却足够让她手心尽湿,头肩创口上的痛也格外清晰。只是,旁边的再非会把她的命看成是自己命的连玉,会骂她却爱她的连玉,是以,她只能受着,只能在这宛如窒息的气氛中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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