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许身(1/2)
( ) 二月十五,冲鼠煞东。
子不问卜自惹祸殃,酉不宴客醉坐颠狂。
姜午阳已经不记得那夜是如何离开的坟场,只记得夏翩跹是如何扛走了昏迷的叶声闻。
当时他本有机会杀了腿上重伤的左丘辰,报了那屠戮师门的血仇,可姜午阳没有那么做。
因为那一夜杀还是不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心被夏翩跹咬死了。
右手没了小指,这种伤对于日后在剑法修行上必定大打折扣,可他也不在乎。他本想干脆连拨云剑也一起弃了,可最终没狠下心,那是唯一能让他想起师父蓝正然的物件。
一连三天,他呆在一家青楼的雅阁里,从没出过屋。
这日一早,天下起了小雨,春雨带风,不停地抚弄着窗前的帘子,躺在秀床上,除了被窝里的女子姜午阳再不想见任何人。
“公子今儿还住在嫣儿这吗?”怀里的女子是这家妓院的头牌,要二十两银子一个晚上。
能当妓院红牌的女子,都是那种能把男人勾引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的妖精。
名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不但要漂亮,而且还要聪明,要会来事儿,更要会看客人脸色。该风骚的时候风骚,该端架子的时候就得知道端着架子。
看着倒在地上好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听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姜午阳愣了神,半晌也没说上句话。
似乎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把柔软的胸脯贴在姜午阳身上,那名叫嫣儿的风尘女子看他没搭理自己,就伸出手在姜午阳**的胸前画圈圈,“是嫣儿昨夜服侍公子服侍不舒坦吗?”
平心而论,她做了几年的头牌,伺候过的男人比很多女人见过的都多,可却从来碰见过相貌这般英俊的嫖客。
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姜午阳就这么穿上衣服走了。
“公子?”女子又问了一句。
“你说天为何会下雨?”姜午阳不看她,没来由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嫣儿神色一暗,不再在他身上划圈圈:“公子在想谁吗?”
“她是你娘子?”
“我希望是....”姜午阳终于叹出了这一口气,可心里却一点也没好受一些。
嫣儿有些好奇,道:“公子有这潘安的相貌,也有得不到女子?”
姜午阳不答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披了外衣走到窗前,看到雨从灰蒙蒙的天上,从飘动的云里,从轻悠悠的风中落下来,如万条银丝荡漾在空中。
人最大的麻烦,即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那么每一天将都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只是他忘不掉,忘不掉那曾出现在雨中单薄羸弱的红影,忘不掉那句“公子好俊的相貌。”
人生在世,总是在不经意的年生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光景绵长,也忍不住道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我愿思君朝与暮。
※※※
纵马南行,过了齐河县后离郓城就剩下不到二百里地,还有四五天的脚程,眼看着过了黄河就是山东济南。
这日来到黄河边上,已是暮霭沉沉,天上一片橘红色的火烧云,四下里除了河中浪涛拍打之外,更无别般声息,似乎广阔天地之间就只剩下夏翩跹与叶声闻二人。
望着河水东去,浊浪滔滔,四野无穷无尽,只见上游河水不断绝的流来,永无止息,一时间夏翩跹只觉胸中豪气万千,直干云霄。
身子似是要与天地间融为一体。
伸手将叶声闻拉到河边,夏翩跹欢呼跳跃,欣喜若狂。
“子在川上曰!哈哈哈!”
“在川上曰!逝者....”笑着推了叶声闻一把,她对着黄河大喊大叫:“姓叶的你倒是往下接着曰啊!哈哈哈...”
“曰逝者如斯...”叶声闻望着河水敷衍着蹦了几个字就懒得再往下说。
自打那夜离了坟场,也不知道叶声闻是不是伤了元气,几日下来很少和夏翩跹说闲话。
夏翩跹白了他一眼,败兴的牵马往回走,要知道天色一暗船家早就收了船,渡河肯定要到等明日。
走了一阵,把马缰绳交给叶声闻叫他等在这里,夏翩跹发足往江边一处农家小屋中奔去,不一刻回来时腋下已多了一只肥大的花公鸡。
“你怎么偷东西啊....”
夏翩跹上前挽着叶声闻胳膊,笑道:“又没偷下蛋的母鸡,公鸡就打鸣,没用!”
“公鸡还能踩蛋呢。”
大眼睛一翻,夏翩跹把扑拉扑拉的花鸡扔给他,慎道:“你怎么那么扫兴啊!”
鸡在叶声闻身前乱蹦,叶声闻手蹬脚刨扑了好几次才费力捉住。
“笨死了,快走远些,别让人家瞧见了!”
二人向西行了半里多,来到一处林子边上,栓好马,夏翩跹用短剑活着剖开公鸡的肚子,除去内脏洗剥干净却不拔毛,用清水和泥裹成一团,生火烤起了叫化鸡。
叶声闻在一边看着,似是心里有事情闷闷不乐也不说话,靠着树上渐渐睡着了。
烤的一会,泥中透出香味。待得湿乎乎的泥土烤的干透,夏翩跹拔掉带着鸡毛的外泥,只见那鸡已烤的熟透,肉白皮嫩。
她找了根树枝削去外皮撕下鸡翅膀在上面穿了,走到叶声闻面前捅醒他,怕鸡油滴到他身上就用另一只手接着,送到他嘴边道:“吃了再睡,吃啥补啥!”
叶声闻看着她的眼神有丝无奈,不接不也搭话。
夏翩跹耐着性子挤出一丝笑:“这个很好吃的!不信你咬一口,吃了肩上的伤就好了,吃啥补啥!”
又举着鸡翅等了一会,双手已经酸了。
怒火终于烧到了嗓子眼。
几日下来叶声闻总是这般对她爱搭不理,夏翩跹这时再也找不出一丝耐性,把翅膀送到嘴前,自己咬了一口。嘴里的肉还没进肚夏翩跹就变了脸色,把另一只滴满了鸡油的手一把抹在叶声闻脸上。
“你这几天怎么了?知不知道小姑奶奶一路上一直压着火?”
叶声闻:“知道。”
猛地将手中穿着鸡翅膀的树枝摔在地上,夏翩跹大叫:“知道你还这样耍?!要耍性子也要有些由有!不就刺了你一剑,我都解释过多少次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夏翩跹不去追问,等着。
“你别跟着我了,自己去把....去天津卫...方子天他也能给你解药。”
“你放屁!”
叶声闻冷笑,看起来有些默认的意思。
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应该再来点狠得,于是他开了口:“我觉得你不适合我,我更喜欢良家女子。”
夏翩跹掐着腰冷笑了几声,性质高了点:“你这德行配良家女子吗!亲也亲了,抱也给你抱了,现在你说不合适?姓叶的没想到你这人够潇洒的哈!”
“你太强势了!”
“那是因为你太弱势了!”
“我人穷志短,不弱势也不行,拿不出你要的一百两聘彩...你干脆现在就走吧!”
夏翩跹一愣,一百两金子全完是闲来和他打趣的话,没想到他当了真,抢白道:“谁真问你要一百两金子了!那我以后不提了成不成!”
叶声闻充耳不闻,嘴上不停:“再说真有那一百两金子,我可以天天逛青楼,夜夜不重样,”抬起头看了她冷笑道:“为什么要找你啊?”
“你不怕得花柳病啊!”接完话茬夏翩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嘿呀喝!你刚才不还说喜欢良家女子吗?还还夜夜不重样!你知道青楼门口冲那边开吗?”
叶声闻歪着脑袋抬头:“知道贪狼为什么跟我走的那么近吗?”
“为什么?”夏翩跹心里犯了嘀咕。
回教这段日子贪狼和他的确走的很近,有几次夜会的时候,都撞上贪狼从窗子翻进来,夏翩跹每每躲在叶声闻床下,有一次还听见过贪狼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弄些吃的给他,她一直没有多想,一直以为那是贪狼拉拢新破军的手段。可现在回想起来方才记起贪狼拉拢他人时向来以色诱欢好做为先招。
她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我从涿鹿山一路回来找你....费了多少心思?”
良久的沉默后,叶声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君在日日说君好,君不在时,就随别人去了..”
夏翩跹盯着他,眼内全是不敢相信,可在叶声闻坦然的表情下,那份不相信又一点点的消失了。
“把鞋子还我!”
叶声闻笑哼了一声:“扔了。”
末了她认倒霉地一笑,眼中的痛和怒都被深深的盖了下去。
她慢慢站起,红色的衣裙轻飘到了马上。
......
黑夜中奔行如飞,马屁股上被抽出道道血痕,夏翩跹但觉两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的从眼前跃过。
凉风习习,天上看不见月亮,黑暗中有草木清华之气扑面而来,嘴里品到了一丝咸涩,胡乱的摸了一把,却不知是鼻涕还是眼泪。
夏翩跹觉得自己开始不是认识自己。
闻香七杀是顶高傲的人,本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撇下一句“就这样把,从此山水不相逢”,然后驾着烈马绝尘而去,可胯下的马脑满肠肥,不抽鞭子不走,她也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刚烈,因为当马儿奔出的霎那,憋着的泪水已汹涌而下。
※※※
天津卫。锦衣卫督监府。
戌尽亥初,除去方子天之外,整个府里从主子到仆役全聚站在大院里,大院里五颜六色满饰着各种灯彩,只是现在,却没有人有心思去注意那些个平常随处可见的东西,所有人都集中精神,紧张地望着天空中苍白的月亮。
过了一会,当所有人的脖子都抻到酸的时候,田添翼猛的一声大喊:“来了!来了!天狗来了!敲起来!都敲起来!”
院子里顿时一片哗然,抬头再看,只见天上月亮果然有一部分是残缺了。
田添翼最初看见,急急忙忙跑到院子中间,摸出火石火绒点着了事先准备好的花炮。
随着炮竹噼啪乱响,五十多个闲人忙的不亦乐乎,嘻嘻哈哈说笑着,打铜器的打铜器,敲铁盆的敲铁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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