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且喜极悲(1/2)
康熙六十年过去的很快,在胤禛奉命替父祭天时,在胤祯请旨回京后。
11月,胤禛奉了康熙的命替父祀天于圜丘。我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如此,头一回?真的忘了,就像我记不清过去很多,也忆不起未来一年,只在眼前。
也许,千古一帝的终结,转眼即至。阻不会晚,迎不会早,就循着该有的轨迹,静悄悄地到来。随着年份改变的还有我们的生活,不再住那早已习惯的亲王府,举家搬到圆明园。
新的一年,新气象,一切如新。
胤禛始终忙碌,整月的随着康熙出门,不是京畿就是塞外,不是巡视便是巡幸,甚至行围,整月不见人影。又像比以前还要随性乃至任性,只三月间,请了康熙来园子两回,未再大张旗鼓劳累众人,只一派简单恬静。这样的父子,依然像在往年,再伴个更为巧舌如簧极会看眼色逢人便笑的弘历,祖孙三人三代帝王?谁承了谁的前,谁启了谁的后,谁为江山死而后已,谁为青史徒留一页……我竟猜想不出,也嗅不出一丝末年之气。
身畔这个男人仍是谦恭,与往日实不相同,脾气禀性大有回漱少年之态势,且急且快,偏却人前极其安稳,比去年更甚。留京的日子,未见忙于奔走,有时宫也不进就呆在园子里。常在房里一坐便是一日,要么读书写字,要么握一卷经书,时而抬眼看向玩在一旁的永念兄妹,时而转眼过来落在我身上。我笑着迎上视线,他又似笑地摇摇头,靠进软垫中认真翻看。
转眼,春已过,夏正盛。
斑驳在他发上的那处银白,未曾晕染着化开,就停在鬓间。有时看着看着,我就停了手里动作。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投片阴影,还带着那些泛着金光的涟漪水波,窗外氤氲雾气,如梦似幻。
有些事似乎就是一瞬间,转念间,不及反应尘埃落定。例如发如雪,例如指间沙,从来不由心控,偏由心生。
整个六月,胤禛都在家里,偶尔去到弘晖那小坐,不再询问只谴了苏老太医过去,说是帮人问诊。次日再见时,极会养生的老人竟也一夜白发,面对胤禛依然肃然谨慎。不知那十八年未见的不孝子还有已为人妇的嫡亲孙女,可让他悲欢共享,我是不敢想的,对不起他。
六月初六,宿命因缘。
孩子也许就是一种延续,不是爱情,也为生命。你当它神奇也好,玄妙也罢,真真摆在那里,谁都质疑不得。
我的弘晖有了自己的儿子,不再看着弘晚姐弟儿女绕膝地低头浅笑,抱在怀里坐于床边。我和颜玉嘱了沉香休息,她就半靠在娘亲身上始终看着父子俩笑,看着那滴泪溢出眼眶无声落在孩子脸上,抬手覆到弘晖眼下,轻缓摩挲。
我拉了颜玉退出屋去,听见沉香虚弱笑语,“你若这样,下回可不敢再生儿子了。”
“嗯,女儿吧。”
屋外阳光正炽,照在身上极暖,我耳中回响着如此的小夫妻对话,笑出泪来。弘晖啊,好好过吧,你的日子且长着呢,这种迟来的幸福倍感珍惜会守得久,比我们都要长久。有一天父母终会离去,能伴在你身旁的,就是这个女子,就是你们的孩子,总有些人对你不离不弃,让你明白笑泪过后的人生是何滋味,也许……就叫幸福,最难得也最简单。
走一趟很远,从京城最西北到东之一隅,胤禛不厌其烦地带我来回折返,只为弘晖,许是还为那襁褓中的长子嫡孙。
小院一角,满藤绿缠紫水晶,阴凉下叶影婆娑。我靠在躺椅上看胤禛抱着孩子仰面闭了双眼,午后安逸大抵就是这样吧。
大红襁褓上系了块小小的镂空白玉坠子,一个玪字静缓摇晃,带着那道金黄穗子扫在胤禛的宝蓝色剑袖,忽明忽暗。
永玪——康熙赐的名。弘晖也是,父子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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