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芋10(2/2)
我想阿茹此时心里的感觉一定有点像中彩票.只听她站起來说:“老师.我是心聲杂志社的.今天本來准备了一大串问題.可是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就只提最重要的一个问題.这个问題很简单.我想问您看过骆铭的早期作品《來路》吗.感觉这本书和您的风格很像.”阿茹嘴上说得无比诚恳.鬼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邱秋朝这边看过來.当然.她一下子认出了坐在阿茹旁边的我.她远远地和我对视了三秒钟.那一瞬间我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沒看过.”邱秋说.
这黑锅是要替阿茹背定了.该死的谢阿茹.提问也就罢了.还非得自报家门.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心聲杂志社的.我跟阿茹坐在一起.在一个杂志社上班.而且又是我问邱秋《來路》的事情在先.阿茹的提问在后.我跟自己都说不清楚.更别说跟邱秋解释了.好在邱秋是那么忙的一个人.平日里漏接了她的一个电话隔几分钟再打过去.她多半都早已不在那个节奏上.更何况事情都过去一个周了.我自己也只能姑且安慰自己邱秋根本沒空跟我计较了.
那一周发生了不少事情.阿茹兴高采烈地跟我说她上报了.就是因为那天的提问.我掐着那张不知名的报纸瞅了半天.文字是一个都沒入眼.倒是邱秋照片上的表情让我心有余悸了很久.好歹你谢阿茹女士也是咱心聲杂志社的知名编辑了.就上这么个小破报纸.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我嘴上东拉西扯.心里却恨她恨得牙痒痒.阿茹一把夺回报纸.说.去去去.羡慕嫉妒呢就老实说.别藏着掖着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是谁刚才捧着报纸都看出神了.
晚上我回到住处.由于一语不合与房东的女儿吵了一架.这直接导致了我的挪窝计划提上日程.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半个多月前同事帮我去领的体检报告.当时看都沒看.随手就扔到一边去了.
这份展开以后的体检报告险些要了我的命.拨老久手机号的时候.我的眼前已经有些发黑:“老久.什么是畸胎瘤.”
“啥子.啥瘤.”老久当时肯定被我弄得莫名其妙.
“……我的体检报告上这么说.我.我怀疑是不是医生搞错了.”一边说着.我又把报告翻回第一页.希望看到的不是“阮小芋”而是随便一个什么名字.我这才记起那天躺着做b超的时候我都在用手机浏览主编给我派的任务.医生好像跟旁边人说什么几公分.还跟我说了句什么.我当时还接了个老板的电话.所以具体说了什么也沒听清楚.这敬业的精神真是天可怜见.这加班加点赚钱不要命的生活方式也提示着那早已怨言满满的身体和骨架该是小小报复我一回了.
眼泪基本上已经把视线全部挡死了.想起老久曾经还对杂志社给员工提供的一年一度的全面体检待遇羡慕不已.说什么像他这样沒有医保又沒有条件定期体检的人.真的不敢生病.不能生病.大概哪天死了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此时的我却巴不得不存在年度体检这份待遇.我宁愿什么也不知道.据说百分之八十六以上的病人都不是被疾病害死的.而是被吓死的.我了解自己的心理素质从來就算不上过硬.真要得了什么病.肯定不属于另外的那百分之十四.
话筒那边传來劈里啪啦的用键盘打字的声音.然后.才是老久的声音:“小芋.你先别忙着哭嘛.你听着.我刚才百度來着.这东西绝大多数是良性的.要不了你小命儿.”
网络这玩意儿真是好.从完全无知到基本有知只需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怪不得这世上“博学”的人越來越多.只可惜多部分都是一知半解的“一分钟学问家”.
“我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良性的.麻烦你继续百度一下.怎么进一步看是不是良性的呢.还有.这种畸胎瘤是恶性的几率大概有多少.”
“……额.放心吧你就.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是良性.”
我当然知道这是老久编出來的数据.放下电话.我去洗了把脸.房东女儿撞见我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出來吓了一跳.还以为我在为刚才的小过节而想不开呢.不至于吧.她说.我连向她解释不是为那事儿的力气都沒有了.
人生的一大遗憾就是遭遇到时八成不是噩梦(而是实打实的真事儿).好运來后却多半是转成泡影.早上还在为阿茹那破报纸而闹心.为还有一大堆來稿沒看而着急.现在躺在床上满脑子却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还沒有活够.我不想死.
于是强迫自己睡觉.很努力地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居然全是邱秋.尽管眼睛发涨头疼欲裂但是她笔下的人物竟一个一个地走进我的脑壳.在我的眼前打转.我清楚我自己是留恋他们.舍不得他们.是他们让我知道生之为人竟然能活出那么多种不同的意义.他们个个命途多舛却无一不是性格脆弱的我精神上的领路人.我真怕來日不多.再也读不到他们的故事.再也无法与他们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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