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械斗(1/2)
12、械斗
虎头山是一座奇山,四时变幻着它的色彩。春天鹅黄而秀美,夏天明丽而光艳,秋天茂盛而繁华,冬天寒冷却也多情。时值秋天,是大自然最恩赐的日子,果实累累。各种生命齐绽放,争显活力,以养活自己,也将聪明发挥到了极致。看,梅花鹿,黄羊,獐子,野猪,野兔,羚羊,羚牛,一个个都肥得走不动了。但也贪婪地吃,抢酣畅,备战冬天,还为来年做准备。因此,人也不愁吃了,穿戴也不愁,还不冷,于是盖房。山娃抓紧盖房,要盖砖的瓦房,还喜悦与八爸讲和了,就紧临树屋。因此,他也能正对于傅家大坟,每日看日出,见太阳悠悠从坟顶升起。这样,傅家的人就都来了,齐帮忙。力气大的背砖瓦,从砖瓦场。力气暗的来伐木,运木料,搬石头。女人和孩子们,则专门负责平地面,留出路,整树枝。这些人在一起,最欢喜热闹,齐都全爱乌鸦嘴。
只见二嫂,故意回望**坡,忽将胸口一撩,唱道:“看,像不像啊?”四嫂取笑道:“你不行啊,浑圆该看八娘。八娘比一比,把那山坡比下去。”六嫂叫道:“八娘翻过来躺下,八弟来了,兴许他都认不清,先啃一嘴子泥。”八娘自豪道:“羡慕又能咋?能挺就能显摆。哪像你们,一个个焉塔塔的,活像个老牛尿尿。”二嫂笑道:“能先都?还一窝子老家雀,竟让黄鹂给涮了。”四嫂斥责道:“是谁最先显摆?不行还爱夸自己,夸六娘还差不多。她都涨得奶疼,害我也饿了。”六嫂道:“那来先?俩都来,刚好一边一个,光可惜把八娘给剩下了。”八娘道:“你发骚来我不惹,我自家的够用。”六嫂道:“自家的咋用?是用梯子呢,还是要请人扶呢?想请谁,怕够不着。”八娘不理她。二嫂却大笑,说道:“四嫂咱俩都老了,岂能比得过娃娃?娃娃的脑子转得快,不老不行了。”六嫂嗔道:“倚老卖老有啥好?不就是死的快。”四嫂骂道:“呸呸呸,卖臭嘴,不晒干都没二两,咋上秤呀?”六嫂问道:“你没二两?谁没二两,二哥为啥娶的你?”八娘羞恼道:“呸呸呸,太胡说,娃都在面前。”女人们赶紧住嘴,回头看娃娃果然在面前。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听见了,个个羞得脸红。却也只当没听见,又借口抬石头,才迅速逃走了。
娃娃来找男人们,这边正忙,紧张伐树,抬石头,却也单调。于是喜悦孩子们,才让他们拾柴,烧烤木头,也获得一份成功。孩子们很感兴趣,因此忙碌,但大人生活还单调,就找话题,傅老四道:“看,傅家大坟多像一顶帽子,牢牢地固在地上,这叫牢不可破。”傅老大道:“也不知当年,要花多少人工?就是到现在,也还是没人超过它,没有么。”傅老二道:“大都不消说,关键还是风水好,老四你再说说。”傅老四道:“好有四条,第一老龙沟是一条断沟,发源于虎头山,故沟不大还能聚气,既通风风也不大。第二大坟的出路好,出老龙沟以外是平原,又是下坡,因此不担心洪水。第三大坟的底座高于四周,还左右分流,既是滋润,也能防万年洪水。第四主要是**坡,让它承接乳汁,四季滋润,于是这四下的林木,都格外地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傅老六精神道:“是啊,怪不得像浇灌一样,啥时都比周围强。四哥呀,你要给人看风水,我看行。”傅老四兴致道:“也不是说看就能看,必须先要有风水,不然咋找?我不会哄人的。要说风水它在哪儿?哪儿就是福地。何为福地?聚灵聚气者方为宝地,你比如傅家大坟。这哪儿还能找?不然就是糟蹋名声。”傅老二笑道:“老四呀,你要求也太高了。”傅老四道:“也不知傅家大坟,最早是谁看的地点?咋就那么好。一到下雨仔细看,常有灵光闪现,时隐时现撑巨大,霎时将它罩住。或者是,一道彩虹划天空,将它置于最中央,使大坟蔚为壮观。”傅老大叹道:“说得好,这也是托虎头山的福。”
傅老六却道:“要说虎头山,好是好,林木也秀,可是人不好。光能狩猎,不能种庄稼,生活就不能保障,也不安全。”傅老二不满道:“你要把啥好都占了?可有十全十美的事,难不成世外桃源?”傅老六内疚道:“只是想人不受饿。咱离千户也不远,咋人家就能种庄稼?”傅老大反驳道:“你咋不说你吃的是肉,他们吃的是粮?你想吃粮也能买,别不知自己的好。”傅老六道:“哪七弟还要去平原?”傅老四笑道:“他是奔媳妇去呢。也算是天命,才半年,就媳妇儿子全有了。”傅老大怒道:“说啥呢?倒插门,还是寡妇,又有孩子。”傅老二道:“大哥算了,他也算有家了。”傅老大生气不说话,见傅八赶过来。傅老二问:“八弟,铁匠重有消息了?”傅八吃一惊,二哥咋知道?是啊,冯林来过了,在找他,说安全了。可是也道:“依旧只能当秘密,也还是难。”傅八就也想去,冯林道:“但铁匠说了,这里依然还要眼。”傅八才将所有的积蓄,交给他。却怎知,二哥知道了。正犹豫,大哥却道:“慈禧都死了,光绪也死了,还怕啥?”咋大哥也知道了?傅八越是诧异,也为难,才道:“据说人在渭北,已拉起一杆队伍,具体在哪儿不知道。”听说铁匠有消息,霎时人都兴奋,想知道。傅八赶紧岔话题,说道:“田魁被人打死了。”
“啊,打死了?”人再兴奋,也再问。傅八道:“他专在渭北老害人,人家警告过他,这回真打死了。”傅老六急忙问:“是谁打死的?”傅八道:“一说八爷的手下,一说铁匠的手下,谁知道。”傅老四叹道:“可惜了,也为人才,却咋就是个偷?”傅老大怒道:“偷也能是个才?是个屁。”傅老六道:“这回鬼市该歇了?已无人统领。”傅老二就道:“歇了好,已把风气带坏了。”傅老六却道:“整个大清,还哪有个风气?看国之大丧,也都是冷冰冰的。”傅八道:“这也是它自己换来的,不看国已成啥样子?早该换了。”傅老四就道:“要说慈禧,也不简单,能掌控一个国家。但光有武则天的野心,却没武则天的本事,这样百姓才受害,必然要遗臭万年。”傅老大忽然冷笑,说道:“听说小皇帝,登基尿在龙椅上,这大清还不完了?”傅老二也冷笑,说道:“再不完,都没天理了,人已经青黄不接,也还是这个时候。”傅八顿时很奇怪,是这样的两位哥哥?四哥却道:“小皇帝年幼,只怕再出一个慈禧,既没本事还专横,那百姓就先受害了。”正说之中,谭家院子传哭声,猛烈地号哭。于是,人就问:“是谭占死了?他必然死,丧气地死。”傅老大才道:“那都去看看,为邻居,死者为大。”因此,人就放下手中的活儿,前去探望,他也为最高寿的老人。
他们来到谭家院子,门外已挤满了人,都是来吊念。是马家的人,刘家的人,和其他家的人。但是,谁也不进去,而在议论:“是给气死了。”就见郭老太也不进去,她就是谭德昭,谭占的长女,然而却在骂:“畜生呀,咋谭家出这样的畜生?我的儿,我的孙儿。”原来,她的儿子竟是被谭虎给气死了。只因为儿媳妇长得漂亮,谭虎就老来偷荤腥,不意被儿子发现,于是气上吊死了。因此,郭老太打上门来,想替儿子讨公道,却把父亲气死了。本来,谭占的身体硬朗,能吃能睡,更喜悦于谭家的旺气。却怎知瞬间就无脸见人,于是窝囊懒卧于床上,也还是听到女儿的叫骂。事实上女儿也可怜哪,丈夫早死,女儿出嫁,仅剩独子。独子先死妻,后续弦,好容易得子,娃仅半岁,可独子也死了。女儿的家垮了,因此不敢见女儿,却又咋忍受?于是憋闷死了。也因此,邻居们难以进门,要咋样能保全保长的面子?正犹豫,傅家的人来了,于是商量,最终决定:选送代表,逐次进门,请傅家的人先进。
因此,傅老大和傅八先进,给上香,以表达哀思。灵堂下,由谭德义跪领,哥哥谭德懿不在,但是有事要商量。于是,傅老大问:“你哥呢?”谭德义道:“在后堂。”因此傅八进后堂,安慰谭徳懿。却见谭德懿目露凶光,斜垮在椅背上,走神了。傅八问:“你?”谭德懿道:“噢。”才缓过神来,干笑道:“来,见笑了。”傅八严正道:“说啥呢,想看咋安排,如何照应?”谭德懿叹道:“家门不幸。”傅八正色道:“死者为大,平安出门。”谭德懿苦笑:“家父年近八旬,按理是喜丧,你竟看?”傅八道:“不说了。”谭徳懿哪里有友?只怪富贵,这才暂时拉朋友,就道:“关键在我姐,这关咋过?”傅八道:“百善孝为先,我能劝,再还咋安排?”谭德懿感动道:“那劳烦你,其他暂时先不管。”傅八道:“劝,你先给个说法?”谭德懿道:“丧事一完让谭虎走,去城里上学,眼不见为净。至于我姐我管到老,还有孙儿,我管他长大。”傅八就道:“这样好,能交待了。”于是告辞。
他来到门外,直接来找郭老太。郭老太靠在碾盘上,怀抱婴孩,依然哭骂:“猪狗不如啊,辱没门风,咋就生出来?娘家亏人了。”她哭得唏唏惶惶,人又颤颤巍巍,人都看着都想哭,因此不知道咋劝。傅八鼓好一阵勇气才过来,对她讲:“婴孩饿啦,我送你回去,你要休息,万不能垮。”郭老太哭道:“儿死了,贱女人跑了,在哪儿不是一样?我又拿啥喂奶。我活不旺,又不敢死,谁来救我?”傅八小声道:“那你越要保重。走,咱换一个心情,我听你说。”郭老太呜咽道:“那也是个家呀?就我两个人,在哪儿都一样。”傅八道:“不然我送你?到女儿家。”郭老太凄凉道:“不去,嫌丢人,还要再连累我的女儿嘛?”傅八只好道:“那你先忍,让老爷子升天,平安走。”郭老太忽然暴怒,叫道:“谁让我平安?叫谁害的,都不是人。”她骂过了,却人能理解。她再哭道:“夫啊撇下我,让人欺负,还是娘家人……”她伤心欲绝,悲悲切切,却也震惊了婴孩,因此也啼哭。人都流泪,傅八也流泪,就道:“婴孩哭了,也饿了,咱回。”郭老太动情道:“回,我拿啥喂他?”傅八连忙唤妻子,雪鹅就过来,手接婴孩。傅八道:“回家喂奶,这儿人多,婴孩也要睡了。”于是雪鹅头里走,郭老太紧随其后,忙回家。
三个人才走,周梦童紧急赶过来,呼道:“大事不好了,千户人要寻仇来,就定于后天,声言是打遍所有人,看咋办?”啥?霎时人都惊慌了,紧张问:“到底咋回事?”周梦童慌张道:“我刚被打,还让传话,是真的。”却再不敢言。傅八着急道:“火烧眉毛,你还不说?”周梦童呢喃道:“是谭龙,奸人一闺女,才激愤所有人,因此要打上来。”傅八怒道:“咋还是谭家人?又一个,何时的事?”周梦童道:“三天前,在上学时。”人真慌了,谁不知械斗的危险?常死人的,还没理可讲,齐疯了。就算官府赶到来,也早晚了。实际上,又还是大村子想欺负小村子,正好找借口。顿时,人紧急商量,要看咋办?先不说无辜,有人就哭了。傅八才道:“哭啥?你又没惹他,咋也要讲理啊。”可是,谁信他?连他都不信。此事太大,必须先找谭保长,众人还推傅八去。于是傅八去,再找谭德懿,看如何解决?却不料,谭德懿道:“怕个啥?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傅八问:“能咋个囤法?”谭德懿居然不讲话,弄得傅八很尴尬。因此,他怒气着离开,竟然成自找没趣了。出门后,他不理人,直接回家。其实他不知道,谭德懿早就有盘算,却是想利用,才有意弄得人着急。他是想:一可以指望千户村的保长,二是能指盼县里的师爷,这才敢稳坐泰山。但真实的目的,却是想借用这次机会,让人都忘记谭家的丑事,并切实感到离不开谭家,否则人就丢大了。当然,这事情,必须事先瞒好,连家人也不告诉,才能使恐慌扩大。果然,外面人全急了,如热锅上的蚂蚁。顷刻间,恐慌更扩大,许多家庭都来了,不来心不宁。谁知道械斗的时间,肯定没准。聚一起,也好照应,不然死都无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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