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1.骑虎难下（1/2）

和季子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紫感觉她许久未曾真正放松过的心灵，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平静。

她是精于算计的妖怪，并且也可以说她本人也乐于此道，然而超过一个限度之后，再喜欢的事情也会变得厌恶起来。

起初还觉得靠计谋将让那些人类自己分崩离析，或者陷入早已设好的埋伏中听他们绝望的惨叫是无比愉悦的事情，让她渴望复仇的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并且欺骗和利用所谓的“妖怪同族”，让那些当初拒绝了自己和季子邀请的蠢货们成为免费的劳动力，也让紫体验到了阴暗的畅快感。

她并不是这个时代力量最强的存在，也不敢妄言自己是最有智慧的存在，但是靠着玩弄境界、制造隙间的能力，她对信息的掌控绝对是无人能及的。季子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过她，信息不对称所造成的差距，在形势上最能体现出优劣势，这时数千年积淀出来的智慧，紫刚开始的时候尚未完全理解，后来随着阅历的丰富，她才逐渐开始明白其中的意义。

长于算计的头脑，得天独厚的信息优势，超越同时代数千年的观念，以及将从季子那里掠夺来的“创造”的能力，掌握着这些力量的紫，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可谓所向披靡。

人类的军队在她的折磨中颤抖，可悲的城市在她的怒火中接二连三地化为灰烬。

然而就在她认为，人类世界将在她的隙间中崩溃殆尽的时候，情况渐渐发生了些变化。

起初只是非常细微的小事，被她派去征服一个小据点的军队作战失败了。本来在她的计算中，每一次行动所排出的兵力都是恰好能完成任务的最低要求，这也是为了让资源不产生溢出浪费。因为只是一处无关紧要的村庄，所以她仅仅用隙间大概看了看那里的情况，估算了一下反抗能力后，就选取了一个中队去了。之后她也再没关注这件事，要不是偶然从副官的报告中看到，她甚至可能就这样忘了。

不过这也同样没引起什么重视，战略和战术上可以靠算计来争取优势，具体实施的实践过程中，因为参与者个体而产生差异的实例相当之多，或许是那只队伍的负责人判断失误，也或许是后来那个村庄有得到了什么援助——不过那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又不大，怎样都好了。

然而后来的发展出乎了紫的预料，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次她制定的行动失败的事情，这才让让她有了关注的心思。

紫渐渐发现，本来互相之间只有纯粹的利益往来的人类诸侯国之间，竟然隐隐有联合的趋势——本来紫在攻打一个国家的时候，其他国家基本上完全不会搭理，甚至还会封锁国境来阻止战争难民的流入——他们组成了一个联盟，并且开始有意识地训练专门对付妖怪的军队力量，加强了内部的防御，在重要的地方施加了针对隙间的结界，让紫无法轻易获取有价值的情报。

“哼，无意义的抵抗。”

曾经相信了人类的结盟然后又被背叛了的紫，对于人类的信用有着近乎偏执狂一般的鄙夷。在她看来，这个所谓的联盟，不过是一堆利己主义者互相勾结和算计的产物罢了，她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就能使其分崩离析，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紫自以为对人类的贪婪和反复无常有着深刻的认知——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她曾经甚至没有派遣一兵一卒，也没有动用战略性质的大规模杀伤性法术，而只是靠着陈述利害——其中当然许下了很多空头支票——而让一座城开门投降。

一座人类的城市和一个人类的国家，差异也就是数量级别的不同罢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然而紫却碰壁了。

那些联合起来的人类高层像是被下了精神系的法术一样，根本油盐不进，威逼和利诱都没有任何效果，似乎除了武力上的彻底征服外再无他法。

人类真的能团结到这种地步吗？这让紫对整个世界观都产生了怀疑。

这也是她的偏执导致的认知片面性，人类固然有着再过几千年都抹不去的劣根性，但是在那之上，还有着任何一种智慧生命体都有的共性，那就是对生存和种群延续的渴望——通俗来讲，就是怕死。

本来其他诸侯国认为，元国的发起的战争只是为了报复欺骗了他们的几个国家，这种争执导致的结果也不过是势力的洗牌，只要不侵犯到自己，那随他们怎么闹腾。

然而之后的一系列发展表明，盘踞在元国王宫里的那只妖怪，心似乎有点大啊。

当自己的生存和种群的延续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类便能表现出极致的对外统一性——就算内部有些其他声音，在此等严峻的形势下，也会被直接肃清。

紫这样一个个体就是一个种族而且生命几乎无穷无尽的妖怪，当然很难理解这种特质。

因为人类表现出的空前团结性，紫的进攻首次被拖住了。然而这也没让紫特别困扰，既然一直以来擅长的离间不好用了，那干脆就用绝对的力量将其毁灭吧。于是紫将分散于各地的力量逐渐整合，将之前过于长的战线缩短，打算在“点”上展开突破。

人类一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态，也开始在前线集中力量，大有决战之势。

不过，当人类那里出现变化的时候，紫这边的内部，却也产生了一些矛盾。

由人类组成的下层士兵们都是被欺骗的，紫谎称是其他国家的人暗杀了有着无上声望的“小季先生”，发动战争是为了报仇，而那些深受季子恩泽的人类也因此同仇敌忾，士气高昂。而原本就生活在元国的那些妖怪基本上也是如此。

可是除了以上两者，紫手下——名义上的“手下”——还包括很多敌视人类，常年在深山老林作威作福，为祸一方的大妖怪，他们的实力并不弱于紫，甚至有些单纯论战斗能力还在紫之上，只是因为信息和智力上的劣势才被紫所利用——虽然这样，紫对于他们的掌控并不是多么完全。

进攻被暂时缓下来的那段时间，紫自己的部队里却起了流言，什么“大家都被紫骗了啊，小季先生是被紫害了的。”、“紫的目的是要灭绝人类，并不是单单报仇而已。”等等，就算那些元国的老班底们都清楚当年季子和紫深厚的感情，但也难免会起想法和怀疑。

深谙离间挑拨之道的紫，明白只要有了一丝怀疑，那么迟早就会演变成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