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2章 马蹄味的沙子(2/2)
司马管的是本州区域的治安、武备、上番、兵员整训,而牧场则分布于各地、且自成一条线。
近十年来大唐的总牧监虽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也未闻有接任者,但谁说过废除此职?
人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查办扰乱牧业者,谁能干涉?
此事涉及到了焉耆城民,按理说从治安的角度来说,焉耆城邑官是可以问问的,州司马也能问,但在牧场里发生的事,问着也不硬气谁让你不管住自己的辖民,让他们深夜跑到牧场里去?
若有人再往深处追究一句,便成了城邑官失职了。
事情来得很是突然,显然高审行从牧场村一出发,便没安什么好主意。
城邑官在秘信里说,看来高审行和他带来的五个少年打算顺藤摸瓜了,原来焉耆牧场一直都记城民历次扰牧的黑帐!今番又有十数个人扣在他们手里,事情不好办了!
城邑官在信中说,若放在以前,他还可暗示这些人几句,给他们打打气、吓一吓他们,该讲的讲,不该讲的不能讲,但这次他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人。
事发的那天晚上,焉耆牧场的罗牧监陪着城邑官喝到酩酊大醉,早上醒了酒,他才得知踩死了人。
先期进到牧场里面的那些人一个也没闲着,已经叫罗牧监吊到马厩里挨个儿松了一遍骨头,再叫这些人到大门口去看那两摊肉泥,所有闹事的人当时都崩溃了。
保不住这些崩溃的人临事乱咬以自保,一个揭发出来三个,三个揭发出九个,那可就不妙呀!
李继知道城邑官这句“不妙”意味着什么,高审行既然敢在牧场村一刀砍了贾克邪,又跑到焉耆去折腾,那便是从长安带了什么倚仗。
又过了一日,城邑官的另一封秘信又催命似地送至了,焉耆牧场根据在押者的供认,已下令护牧队去焉耆城中叫人了!
高审行说的明白:牧场和丝路乃是大唐西部之根本,叫到你时,也不怕你不来牧场应对本官的询问但你怕不怕薛礼率大军往焉耆走一趟?
已经有两个防御人被叫到牧场里去了,都是乖乖地去的。
李继魂飞魄散!他自己不敢追到焉耆去仿佛很心虚似的只好派了个嫡系给城邑官传个口信:折掉两个防御人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到此为止、别再牵出你来,那些人的损失我们今后总有机会赔补。
送信人走后,李继坐卧不宁,十年来他脚踏两只船还算得上一路顺遂,这下子八成有一条船先漏水了,那么另一条船也要踩不住。
另一方面,李继又寄希望于高审行不会这么不管不顾,毕竟是一位任职多年的老刺史,难道他不懂得适可而止?
又两日后,李继见到了飞马赶来的两个老熟人,一个是潼关正将苏托儿,另一个是潼关副将苏托儿的夫人热伊汗古丽。
他们风尘仆仆,身后跟着精壮的三十几名劲装男子,全副的武装。这支小小的马队居然来自黔州,盈隆宫。
李继同两人很熟,都在西州任过职,问他们怎么从黔州来。
苏托儿并不隐瞒,说已经辞了公职,刚刚在黔州安身,因为郭公子待聘和几位少王跑到西州来,静心庵崔夫人不放心,经崔夫人提出、金徽陛下立刻请他们夫妇赶到西州来随行保护。
李继暗道,高审行的胆子只会变得更大、而不必收敛了!心虚地问道,“金徽陛下!他,他还好么?”
就在李继惶惶不可终日时,意外地收到了他的干舅舅英国公李士勣的一封中规中矩的家信。
这是十年来的唯一一封来自英国公府的信件。
李继关了门,双手颤抖地拆开它,只见薄薄的一页纸上只写了几句话:
“你这不知道理的孽畜,本舅十年未闻你一句问候,你不牵挂老夫,老夫还要倒过来牵挂着你。眼下大唐西部平乱,身为西州司马,难道你不该协助薛将军督办军资、辅助战事?老夫懒得同你多说,有事可咨询监军、许内侍监,魏安公!”
李继正是左顾右盼心乱如麻的时分,眼看着另一条船要踩不住了,他亲爱的干舅舅便递过来一竿竹篙!
别看英国公措辞严厉,但打是疼骂是爱的道理李继还懂。
他决定立刻赶去丝路北道,去找许监军讨些任务。
高审行那里惹不起躲得起,置身事外,一旦在北道上建些功勋,谅他谁想把屎盆子往西州司马的头上扣,也得琢磨琢磨了。
他起身去找都督高岷,把英国公的信给西州都督看。
李继相信,高岷到时候一定会同他的五叔说起英国公的这封信,那么高审行说话之前总该掂量掂量了。
谁不知道英国公是眼下大唐唯一的一位位列三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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