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3章 十年河东(2/2)
青若英说,“不行的话,我们等过一阵子再去,远亲不若近邻。”
正说着,院门被人推开,有两名强壮的奴仆迈步进来、往院门内挺胸一站,高声道,“吕夫人拜访高大人!”
随后有个小丫环在前,引着吕氏迈步进了院子。
高审行有些吃惊,不舒服。她刚刚给自己的两位夫人吃了闭门羹,转眼就说是拜访,但他们推门时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而吕氏步若摇荷,俨然便是一副贵夫人的样子。
三夫人刘青萍去给吕氏端了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吕氏眼皮撩也未撩,连声“有劳”也不说。
刘青萍虽然不觉,但高审行像受了奇耻大辱,她把自己的三夫人当成个丫环!
吕氏端起茶盏在手,像模像样地吹去浮叶、再凑近了鼻子嗅了一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直到高审行有些不耐烦了,吕氏才直接冲着高审行问道,“听说高大人丁忧,小妇人特来拜望。”
高审行不搭话,看着她、希望她再说下去。但吕氏偏偏不说了,接着喝茶,这个气人!
青若英并不知吕氏来历,仍以为她是高审行某位故旧的家眷,于是冲高审行问道,“老爷,不知这位夫人是哪位大人家的,也不引见我们姐妹认识。”
吕氏瞟了一眼说话的人,道,“这位是……管家?”
她“哧”地笑了一下道,“高大人不做刺史了,原来规矩也不似原来那样多了!难道大人府上来了人,高大人还要给管家引见?”
吕氏说着,环顾屋内简陋的家俱,“府上的规模也差得多了,也不值雇个懂事的管家了!”
高审行无法回复夫人,只好对吕氏道,“她是我夫人……”
吕氏大惊小怪地道,“哦?!我一向知道高大人的夫人正是崔夫人,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便换了人?”
她极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青若英,口中“啧啧”地道,“高大人果然不同凡响,才丁忧,便将一位夫人换成了两位!不过也好,小妇人一向听闻,崔夫人在盈隆岭上与县令李引大人终日厮守,对外说是开荒,但背地里还有什么事谁能说得清!高大人能有这样的魄力,也算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我看眼下这两位夫人虽然一个年纪老了些、另一个的相貌……都比她不过,但一定能令高大人放心的……”
高审行眯着眼睛看着吕氏,听她巧舌如簧,立刻猜出马洇的发迹一定与李引无关,不然她不会这么说。
青若英道,“吕夫人,请你不要妄加猜议我的崔颖妹妹,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既然是来拜望,因何这样嘴下无德?难道是因为你家里人的权利势吗?”
自从清心庵中见过一面,青若英便对崔颖顿生好感,崔颖曾经对她倾诉过心声与困惑,因而她看出这位吕夫人一定与高审行或崔颖有什么过节。
吕氏被人质问,丝毫不以为意,“马大人三起三落,但有真本事,不还是复起了!我向来不会借着他的地位说事。就像有人说……阁老一过世,黔州刺史高大人离了阁老的庇护,必然不会长久这话……我是绝不会说的……”
高审行猜不透,马洇到底重获了什么显要的身份,可以让吕氏在自己面前这般气人地张扬。
他不想在吕氏面前失态,而是笑笑说,“那么吕夫人能不能告诉在下,马大人又在哪里高就?”
“通直散骑常侍褚大人,皇帝陛下身边的重臣!高大人一定听说过吧?褚大人在崖州赈灾,慧眼识人,已举荐我们马大人随他入京了。高大人是不是有些意外呢?”
吕氏说的正是实情,但马洇只是在她面前吹嘘,说以后便是京官,又念着旧情一下子将她由黔州接到长安来,让她以为这便是高得不能再高的地位了。
马洇还对她说,高府死了高俭,就倒了一棵大树,剩下来的那些人根基尚浅,整座高府必然要走下坡路了。高审行不是已经从黔州离任了?
那吕氏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她攀住了京官,难道还有必要惧怕一位失了靠山、已经离任的地方官员?
高审行果然有些意外,但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说道,“入京倒是件喜事。高某要恭喜马大人了。”
吕氏道,“俗语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还没到十年呢,我可不就什么都看到了!高大人在黔州时,可曾想过我们今日的重见?”
高审行哼了一声道,“褚大人一向与高府相熟,上次黔州抗旱,他在余杭郡还曾专门捐钱相助。而且褚大人与犬子西州丛三品的大都督相交甚密、计无不从,而褚大人又是高峻三夫人樊莺的叔父……”
吕氏听罢将信将疑,转而便现出局促不安的神色。
高审行道,“高某实是不知褚大人业已回京,我虽不能离开此地,但派个人去趟长安,定能请褚大人到终南山来一叙……不知夫人用不用高某在褚大人面前,给你的马大人美言几句?”
吕氏不觉坐直了身子,手扶在膝盖上,飞快地眨着眼睛,“这、这当然仰仗着高大人了!”
高审行一下子看出吕氏的底细,她自从一进村子,便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原来只是凭着一个“京官”!
京官多了,高某便是京官外派!尚食局里买菜的也是京官,尚辇局里推车抬轿子的也是京官,吏部衙门里抄抄写写的也是京官!看看你这女子把高某吓得!
马洇是褚遂良从崖州拉出来的“京官”,又怎能高过褚大人,就算他的新身份高过褚遂良又如何?!
她以为高府没有了阁老,从此便可随便任人轻视!只怪马洇顾着吹牛、忘了向她好好介绍高府了。
他高审行没了老子,但还有个顶天立地的儿子!儿媳是二品瑶国夫人。
想到了儿子,高审行顿生进一步奚落一下吕氏的想法。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位夫人,脱口问吕氏道,
“高某记得在黔州任上,八月时曾听你说怀了高某的孩子,”吕氏一下子脸色苍白,惶恐地盯住高审行。她在高审行的两位夫人面前,也是一位有身份的夫人。
她极是尴尬,脸色胀红地“啊,啊,这,这个……”
他真敢说,而且还当了他的两位夫人,便敢丝毫不留情面地揭另一位女子的短,吕氏恨不得钻到茶几底下去。
高审行不看自己两位夫人惊讶的目光,又对吕氏道,“但按日子算着还不到月数,怎么如今看,夫人的身材还是这般苗条?难道当时你是骗在下?”
吕氏飞快地低着声道,“不,孩子已经降世但是……是马大人的马夫人只有一女而无子,已将他接入府去了!”
高审行看着她笑而不语,一个人的谎言,让她自己揭穿,原来是这般的痛快。
吕氏慌乱地起身,对高审行万福了一下道,“高大人,小妇人有些不适,告辞了!”然后夺门而出,跑出院子去了。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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