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烟花寨(1/2)
第七十三章 烟花寨
话说闻人成得秦桧荐举为大元帅,领着二十万大军来剿灭杨幺,旦夕便可成功,遂高高兴兴下湖。不期一战被轮船冲压得大败亏输,直逃至蕲州,方才停脚。收集军士船只,消折大半。不敢下湖,又不敢申奏,一时进退两难,只得与众将士作屯守之计,在岸上立寨。一面暗暗使人去报知秦桧,拦截章奏,朦胧官里;一面修葺船只,再图恢复。
且说杨幺仗轮船无敌,冲压得宋军大败逃走,一时所得不计其数,擒获军士以及捞救者三万余人。杨幺即传令释放,使他早回临安,各欢声拜谢而去。过不几日,探事的来报宋军逃至蕲州,整顿军士下湖。杨幺笑了一笑,传令回山作庆贺筵席。饮至中间,众弟兄有的说还该追杀这厮;有的说不该释放军士还他;有的只叫杀得快活。杨幺只听入耳中。又饮了半晌,因说道:“战胜非吾所喜。这闻人成之来,出自秦桧。他今大败损军,必暗去求秦桧增兵,决不使朝内闻知。我今释放多人回去临安,难掩众口,传入朝中,必然治奸去佞。此乃假手,何必亲自操刀,是一法也。他今丧胆,焉敢再来!”
王摩遂说道:“这厮决不敢来相犯,不消兄弟在此。只今去走遭,完了念头。”杨幺想了一想,道:“兄弟这一去,路途甚远,又是金人地方,往来必要谨慎。须得一个弟兄同去,我好放心。”马霳忙说道:“丢却老马会做长工,再有兀谁?只今跟王摩哥哥跳去。”杨幺只摇头不允。贺云龙忽自发笑,连忙忍住,接说道:“据我看来,打发殷尚赤兄弟去同伴才好。”杨幺听了大喜,道:“果是他还细心,亦可探些事情回来,好作商量。”殷尚赤使屠俏去收拾包裹,自己扮作跟随。不一时,王摩也拿了包裹出来。殷尚赤一总背了,各带朴刀作别。杨幺同众兄弟相送下山。
二人过了湖面,取路而走。两人在路,身边广有金银,只买酒食肉,十分得意,早已到汴京城外。殷尚赤领了王摩入城,欲要寻个旧认,却俱人移物换。又来到昔日自家门径并孙本居宅,俱已作瓦砾之场。再踅到勾栏院来,已是燕去巢空。遂走出城来宿了一夜,次日即起身前进。走了多日,才得到寄远乡来,便寻人问。谁知年代久远,一时问不出来。王摩十分焦躁,殷尚赤忙劝道:“哥哥不须着急。既已到此,须寻个人家住下,细细访问,必有端的。”王摩道:“俺只说有了地方、姓名便好找问,却不曾问得哥哥指出爹娘的坟墓在那里。俺便没细问,哥哥可也不说,今日可不难找!”只得寻个人家住了。遂日日出门,向左右远近一连访了三四日,绝无消息。
一日正访问间,有个孤苦贫婆在道旁叫唤施舍,殷尚赤忙向腰间换出块碎银来赏给他。那贫婆得银,满心欢喜,忙拜谢道:“难得宰官好心,我养婆只好那世里报答。”王摩听了,笑说道:“恁婆子可不倒说:只有婆娘,那有娘婆?”那贫婆道:“宰官却是错听。我婆子姓养,故说是养婆。”
王摩听了,忙问道:“你是姓养,可知这里当年有个养奎刚么?”那贫婆看了一眼,道:“这是我大伯。他夫妇俱死久了。今日宰官为何问他?”王摩听了,不胜惊喜。殷尚赤忙问道:“你可知他家还有什么人?他家坟墓葬在那里?”养婆道:“只得我两房。当时大伯虽是生了两个孩子,却被乱离失散,不知死活。他夫妇没几年前后去世,是我丈夫在日将他葬埋。我的儿子又不守本分,自去投军,几年没个信回。我因无依无食,只得到处求乞。前年闻得有个人来到我大伯、伯母坟上哭拜,又说在坟上睡了三夜,说他就是妖儿。我便急急赶来,不期他已去了,至今还是追悔来迟。却喜得了他的存活音信。只这魔儿还没下落,多应失散死了。今日两位宰官问他怎么?”
王摩听明就里,不胜流泪道:“原来恁是王摩的婶娘,俺是侄儿。爹娘生了俺兄弟两个,爹娘恁是苦恼,俺就是散失恁个魔儿,今来寻找坟墓。”那养婆听得,不胜欢喜道:“不期你不肯忘本,还来找寻。你今恁般长大,向来在那处成人?”殷尚赤连忙替王摩支吾了几句。王摩道:“俺的哥可也在一处。”养婆不胜欢喜,遂引他二人向村僻处山坎边草深里,指着两土堆道:“这是你爹,那是你娘。”
王摩用手分开青草,朝着两土堆,不胜哭拜了多时,才起身来拜谢婶娘。婶娘连忙搀扶。殷尚赤也向坟头拜了两拜,来与养婆唱喏。养婆道:“可恨没个住处留你二人,这怎么好?”王摩道:“俺有宿处。且胡乱过一夜,明早便作计较。”遂引着他同到宿处。一时乡中人俱晓得他是养奎刚的儿子魔儿,失散收留,改姓叫了王摩。王摩到夜间,与殷尚赤暗暗商量了一番。次日即央人寻了土木工人,置买物料,在坟旁盖搭三间堂舍廊房。不消月余,早已盖得齐整,一应俱足,请婶娘来居住。又置了些田产,使他过活,坟上十分光彩,远近乡人俱称说好处。
殷尚赤见事情已完,便催起身。王摩应允,便拜辞婶娘要去。婶娘不胜吃惊道:“你今来找寻宗派,造房盖屋,正好在此配房亲事,立个人家,怎又到别处去,什么缘故?可是外面有了妻室?”王摩道:“侄儿有事未完,吃紧要去。”婶娘见不可留,只得留他明早起身。晚间治酒与他话别,便从下午吃到更深,王摩、殷尚赤俱各沉醉睡熟。不期有人钻入门来开出,赶进多人,将他两个从醉睡中一齐缚住,连他婶娘也自捆缚,喝问:“那个是你的侄儿金头凤王摩?”这婶娘只得指说:“这是我的侄儿。”众人便扛抬了王摩,出门而去。
你道什么缘故?原来这寄远乡东去五十余里,有一座独火山,被一个寡妇占据,手下管着三五百男妇。他因丈夫死了,遂自称为“太阴老母”。正在中午,管着这些男妇,远近出掠。忽一日探事的来报说寄远乡来了一个富客,盖房置产,手内广多钱钞。太阴老母道:“既有这富客,着几个喽罗去结果了来!”喽罗推辞道:“我不敢去!”太阴老母道:“你怎么不敢去?”喽罗道:“我见他身长力大,出入不离朴刀,必是手段了得,百十人还不敢近他。须得太阴老母自去,才可降得他倒。”
太阴老母笑道:“什么人?你就说得他恁般!可知他叫什么名姓?”喽罗道:“闻得本地人说他小时失散,叫什么王摩,如今回来归宗。”太阴老母听得,惊惊喜喜道:“谁知在此!是必与我拿来!”众人问道:“他与太阴老母有甚冤仇么?”太阴老母道:“你们那里晓得。他就是当年麒麟山王突收留的养子,能射鹰雕,力敌万人,有名的关中金头凤王摩,又叫金凤虎。山上十分兴旺,后来被弟兄搬斗,王突将他赶逐下山,几年不知在那处存身。且喜今日到此,若得招纳他来山做主,便不愁什么了。”
众人听了,笑道:“太阴老母这些口声,招纳他来,要与他哩连罗□。”太阴老母笑了一笑,因暗想了半晌,道:“这事也不可造次。我今若使人去明对他说,不知愿与不愿。若去拿他,又恐拿不来,反被人笑;若放过了他,便又可惜。”一时想不出主意,便十分着急。又想道:“何不着人只悄悄探他光景,好作商量。”遂时时着人来打探,只不敢轻易下手。
忽这日报来,说王摩明日起身,在堂中吃送行酒食。太阴老母着急了一番,忽地笑了一笑,忙领众下山。到寄远乡来,已是傍晚。遂叫远远停住,唤过几个能事小校近前,吩咐道:“我当时闻得他好酒。他今吃送行酒,必是沉醉。你可去探他吃完睡了,急来报知。”不一时打探了来。太阴老母遂一马放到门前,先使两个跳入屋去,开出门来。一众拥入,果是沉醉。问明了王摩,便扛抬了,飞走到了山寨,抬入房中,使众妇女又抬上床去。因见沉醉不醒,遂用手解缚,自己走出房来,唤一个能言快语的妇人,暗暗吩咐伺候他醒来。这个妇人遂来房中伺候。又将各处门户重重紧闭,又吩咐喽罗俱要小心,恐他逃脱。
这王摩睡到五更时分,方才酒醒;想起心事,遂翻身要对殷尚赤说话。不期满鼻中一阵阵脂粉香气,心中不胜惊骇,连忙开眼。这几个妇人听见床上响动,便来揭帐,送进一盏香茶,笑嘻嘻说道:“请新大王吃杯苦茶解渴。”王摩听了,只道是自己山寨中的小校服事惯的,又因果是酒多口中作渴,便坐起接来吃完。揭帐一看,不胜诧异。又见许多妇人侍立,忙跨下床来道:“这是什么去处?俺怎的在此?”
一个妇人忙上前,笑说道:“今夜大王万千之喜,万千有缘,来到我女寨主香房翡翠衾中,沉眠到晓。明日成亲,共结百年夫妇。”王摩听了,作怒道:“你女寨主什么人?休错寻对头!”那妇人笑说道:“你两个正是一对,怎么会错?我这太阴老母是烟花寨主,风月魔君。能斩上将之头,貌夺英雄之魄,任你智巧,撞入**,难脱机关。昔日夫唱妇随,今乃文君新寡。常悲虎帐之凄凉,每怨兰房之岑寂,是以闻名下嫁,愿续鸾胶。今日坐产招夫,乐调琴瑟,望乞允从,莫辜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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