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七章(1/1)
也正是在尼昂领导的帕蒂略斯民族主义者奋起抗争的日子里,安奎利塔斯城内爆发了一场瘟疫,在瘟疫流行的那段时期,由于没有很好的办法对瘟疫进行治疗,城里突然蹦出来一群自称包治百病的方术士和医生,而他们原本的职业通常是理发师、屠夫或者乞丐。他们使用各式各样的奇诡方法治疗感染疫疾的病人,或者是那些想要预防疾病的公民,其中最流行的手段则是放血,有些手段相对温和的“医生”使用蚂蝗,而粗暴点的“医生”则直接使用利刃割开他们觉得适合放血的肌肤。当然,或许是由于屠户们干惯了给动物大放血的事情,他们也经常割断病人的动脉,以至于病人失血过多而死去。虽然不专业的医生经常由于自己的失误而遭到控诉与制裁,政府也为此颁布了极其严格的从医法令,可是越来越多的病人依然迷信放血的办法能够治疗自己。因为有时候找不到愿意给自己放血的医生,他们便独自做这些危险的事情,并经常因此而绝望地死去。由于以上事故,当时在安奎利塔斯出现了这样一句讽刺的言语:“想活命的人快点前往战场吧,我们在战场上,比在医生刀下的存活率更高。”
虽然就像过往的疫情一样,安奎利塔斯人仍然没有找到对应药物,但这次瘟疫的传染性并不强烈,因此它在造成了不大不小破坏以后便逐渐衰退下去。这时候,城内的人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富人们便开始指责穷人们肮脏的生活方式导致了瘟疫的爆发,而穷人们则抨击富人们“各家自扫门前雪”,一边破坏环境一边推脱负责的做法。尤其是那些住在富人区附近的屠户,他们说,如果不是为了满足富豪们终日啮噬鲜肉的想法,他们才不会愿意来到城中狭窄的街巷里生活,因为污浊的空气令他们感到厌恶,并且极其不利于自己家人的健康。双方就这样互相诘责,并且尝试劝服十人政府采取足够有效的制裁举措,不是针对环境,而是针对他们的敌人。
但十人政府没有理会城中居民的争吵,他们把自己的注意力正确地放在了如何改善肮脏的城市环境上面。他们扩充了清洁员的规模,提高了他们的工资,尤其是为那些疏通排污管道者的待遇。然后,他们给私自建立新管道,把污物排放到他人家中;随意倾倒脏污至街外或者尼基塔斯河中等等的行为制定了巨额罚款,分别提高到过去的三十倍之多。除此之外,他们又想了许许多多其他的办法规范城市的卫生,其中也不乏略显滑稽的建议和措施。比方说,因为考虑到富人都会在高地或者河流上游建造房屋,他们经常用水把脏污冲到下面的穷人区那里,十人政府提议今后安奎利塔斯城内的房屋应该整齐划一,高低一致,就像凯里尼亚人曾经拥有的改变一切的气势一样,把城市建设的更加整齐,不过这条耗资巨大且没有强制力的建议没有人理会,并且多亏无人理会,安奎利塔斯城中的建筑才没有走上凯里尼亚人逐渐步入的千面划一之绝路。
也是在尼昂即将落败的日子里,安奎利塔斯学者米拉内斯的《世界帝国》付梓出版。这本小册子迅速在安奎利塔斯国内,紧接着又在整个特朗西特斯,以及普利斯提莫、帕路斯、加尔马纳各国广为流传。虽然米拉内斯的说法不是一个新颖的观点,但他却是将这一观点的影响力大为推进的首功之臣。对其能在安奎利塔斯国内流传甚广,米拉内斯自己也感到十分惊讶,他坦言道:“我本来以为人们会质问我这本书政治理念的可实现性,并讽刺我是一个脑袋悬挂在理想界的人物。”
而“世界帝国”的建立之所以如此受到安奎利塔斯人的推崇,这或许是由于平民们对不久前仍然打着国家大义之旗号呐喊的独裁者的厌恶,对现实战事频繁的不满,对莫加洛人或者凯里尼亚人的统治感到怀念,也可能只是一个长期民族教育成果的显现。不管怎么说,当时的安奎利塔斯民众似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世界性的帝国上,并且他们以非常执着的态度去力图实现它。对狂热的民族份子而言,米拉内斯构想中的世界帝国是最危险的事情,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优越的种族,并可以像对待奴隶一样奴役其他种族,为此他们大肆抨击米拉内斯的缺谋少智,并用极尽下贱与肮脏的语言攻击米拉内斯。但是他们立即遭到了世界帝国支持者们的攻击,并很快销声匿迹。虽然他们口头上讲要为自己的民族国家奉献生命在所不惜,可是他们在现实里可耻的所作所为与其他打着种种夸张旗号炫耀的家伙简直如出一辙。
至于面对当时零零散散传到米拉内斯耳中的指责声音,米拉内斯是这样回答的:“见识短浅的人永远无法意识到世界帝国的伟大与现实性。”同时,米拉内斯也提醒他那些看似狂热的崇拜者,让他们认真观察一下一切不以正义为标杆而发动的战争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将产生怎么样的无尽破坏。显而易见,由于世界帝国的理念引起了轰动,这足以证明在加尔马纳、特朗西特斯、普利斯提莫与帕路斯等地区的民众,仍然大多热爱和平,而并不相信什么种族优越,国家至上的荒谬理论。相对而言,世界帝国的说法被安维赫、萨赫利人的政府所严厉抵制,他们往往这样提醒自己的民众,世界帝国是不可实现的谬论,而他们的国民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壮大自己国家,消灭外敌之上。是的,我们能够在萨赫利人与安维赫人的政治中看到许多自相抵触的荒唐辩解,这是由于他们一方面害怕在世界范围内成为众矢之的,一方面又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私人利益的产物。
当然,所谓的世界帝国浪潮持续了大概十年时间,便逐渐消散了。然而,其影响已经一点点扎根在许多民族的精神内部,并且成为了世界上具有正义与道德者——即使他们经常被嘲笑为不切实际的理想家——不懈努力的追求。当然在这其中,就像人们曾经打着宗教、国家和民族的旗号为自己谋取私利一样,在世界帝国的口号兴起以后,许多人便转投到正义旗下,期待在这里能为自己剥取更多利益。
拯救世界的理论从古至今层出不穷,他们不需要人类做出什么样的自我牺牲,只需要他们放弃一点点自私的想法,然而即使如此,荒唐的人类却始终不肯这样做。他们有无数种理由反驳能够反驳拯救世界的想法,但其缘由总能归结于一点,即他们并不愿放弃已经属于,或者尚未属于自己的那些利益——或者说,他们的理智仍然屈服于某些可怕的欲望。这群人甚至招致了老奸巨猾的商人埃克托的鄙夷,埃克托说过这样一句话:“聪明人自然会明白世界帝国和共同底线的建立能带来多大利益,只有十足的傻瓜才会觉得非正义的战争与残杀能给他们应有的报酬。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过多少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难道奴隶制在被废除前不也被认为天经地义,受神庇佑的事情吗?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接受我们那些幸福后人的审判,让他们好好看看你们那丑陋的嘴脸——一边自夸品德优秀,一边叫嚣着挑动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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