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头发像是长在五官上（2/2）

“你可以当面去问他。”卢广廷提高了音量，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长久以来的承受的压力通通释放出来，“问问他这一年来是怎么折磨我，让我帮他做那些龌蹉的勾当。”

“不可能，不可能的… …”方纤兰松开卢广廷的引领，一边摇头一边失神地往后退去，“我不相信，我要去找我哥，我要去找我哥。”她梦游般地喊完，忽然便转身飞快地往门外冲了出去。

沈涵菡和宸怎么也没料到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竟然另有其人。

两人离开卢广廷的办公室，将事情的经过向胡忠辉做了一番简单的陈述，三人，不，确切地说是一个人、一个半人半鬼和一只鬼商量过后，决定将真相告诉胡静初，劝其向警方报案，学会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于是，沈涵菡和宸以胡忠辉朋友的身份正式拜访胡忠辉的妻子吴丽的家，同时见到了已经有八个多月没出门的胡静初。她的气色很好，面色红润，皮肤也充满了光泽，看得出饮食起居被母亲照顾得很好，只是，那满载着心事的眸子总是透着淡淡的忧伤，让她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蓬勃朝气。

一听说沈涵菡和宸是胡忠辉的朋友，胡静初那阴沉沉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些许笑意，她卸下防备，和两人聊起了父亲，童年和父亲渡过的时光历历在目，有欢笑有泪水，每一个都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胡静初说得起劲，吴丽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胡忠辉也红了眼眶，他走过去，想要安慰妻子，想要好好地抱抱她，只可惜，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碰触到妻子的身体，最后，他只能悲伤地俯身在妻子耳旁呢喃了一句：“傻瓜，别哭了，我就在你身边啊。”语毕，一滴泪滑过布满细纹的眼角，落到妻子的手掌上，最终幻化成虚无飘渺的烟雾消失无踪。

沈涵菡看到这一幕，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她此刻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想到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

收拾心神，一转眼，发现宸正在盯着自己，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装着许多内容，那变幻莫测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最后他只冲沈涵菡牵了牵嘴角，用眼神示意她该说正题了。

沈涵菡心领神会地打断胡静初的话，用尽量平静柔和的语气说道：“胡静初，也许你会认为我疯了，但我想告诉你，我能看到你父亲。”

毫无征兆的一句话仿佛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整个屋子里只听得到吴丽和胡静初深深的抽气声。

胡忠辉也颇感意外地瞪视着沈涵菡，他本以为她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胡静初去报警，却没想到会以这么直接的方式开场。

倒是宸神态自若地坐在一旁，脸上挂着奇异的笑，仿佛早就料到沈涵菡会这样说。

良久，胡静初才晃过神来，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说……你… …能看到我爸？”

沈涵菡认真地点了点头：“现在他就站在阿姨的身边。”

吴丽一听说亡夫的灵魂就在自己身旁，她飞快地朝旁边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的空气，心下登时惊起一片惊涛骇浪，扭头，她看着沈涵菡郑重其事地问：“他真的… …在我身边吗？你能怎么证明？”

沈涵菡平静的目光落到了胡忠辉的脸上：“胡叔，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如果要劝您女儿，只有您亲自出马才可以，她那么爱您，您的话她一定会听的，所以… …拜托了。”

胡忠辉一怔，深思的目光星芒似的闪烁了一下，随即他转向吴丽，蹲在她身前，好让自己和妻子面对面，声音里透着压抑许久的忧伤：“老婆，当年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和你说再见。这些年你一个人把静初拉扯大，真是辛苦你了。我没有什么能留给你和静初的，在咱们卧室房间里的衣柜我那件军绿色大衣里有一个存折，那是我之前攒下来打算给咱们买新房子用的，本想等攒够了钱再给你们娘俩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我竟然就这样走了… …”说到这，他哽咽地住了口。

沈涵菡将胡忠辉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吴丽听，吴丽完全懵了，她颤巍巍地站起来飞快地冲进卧室，一番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卧室里传来了吴丽失声痛哭的声音。

听到这痛彻心扉的哭喊胡静初知道母亲已经确信了沈涵菡的话，泪水登时汹涌着冲出眼眶，她站起来朝沈涵菡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她知道父亲就在那儿，伸手她抚摸身前一片虚无的空气，就像在触摸父亲坚实的臂膀：“爸，你在这儿对吗？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

“胡叔也很想你们，这十年来他一直都守在你们身边，一步也没离开过。”沈涵菡说着，走过去，安慰地轻拍胡静初的背，“所以对于你的事情，他比你还要难过万倍，他一直在自责，如果那天他跟着你，或许就不会让你遇上这样的事，尽管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却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爸… …”胡静初双手捧胸，哭到喉咙嘶哑。

沈涵菡用手指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傻丫头，别哭了，你这样胡叔会更难过的。胡叔他… …希望你能报警，向警察说出事情的真相，让你学会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你… …可以做到吗？”

胡静初顿住，她抬头看了看沈涵菡，似是有些犹豫，这时吴丽也已经收拾心神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本红色的存折，两只眼睛肿得就像只核桃。胡静初转脸看她，征求母亲的意见。

吴丽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之前那个悲悲戚戚的小妇人，而是位坚强隐忍的母亲，她看着胡静初，眼神里透着坚定：“你决定吧，你爸应该也希望你能坚强起来，所以，去还是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得到母亲的回答，胡静初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转脸，她看向沈涵菡，眼底闪着坚毅的光：“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我过够了，我要报警，将那个混蛋绳之以法。”

“我们陪你一起去。”沈涵菡爱怜地拍了拍胡静初的头，脸上挂着赞许的笑容，“当然也包括你爸。”

胡静初向警局报了案，沈涵菡向警方递交了监控录像以及之前在卢广廷办公室的录音，警方正式立案，准备逮捕犯罪嫌疑人方凯。

从警局出来后，胡静初挽着吴丽的胳膊，两人轻松自在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就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两人再不似之前那样总是带着一张强颜欢笑的面具度日，这一次她们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胡忠辉向两人道过谢之后也飞快地跟了过去，静静地陪在妻子和女儿的身旁。落日的余晖映照在这一家三口的脸上，给三人温馨的笑容都镀上了一条金边。

只可惜，胡忠辉这灿烂的笑脸只有沈涵菡和宸两人才能看见。

想到这，沈涵菡又经不住一阵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