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下动 第一章:自立为王(1/2)
( ) 安心的思绪一直游移在黄色蒙蒙的混沌中,似乎有点意识存在,又似乎浑浑噩噩不知今夕。
不知过了多久,安心终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凌少主,圣女何时能清醒过来?”辨认了半响,安心才模糊记起这是如花的声音。
“今日,昨晚师傅说凤星归位,光芒璀璨,代表圣女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玄凌出声。
“都两个月了,圣女再不醒来,我怕…”如花欲言又止。
“顺应天意吧,一切自有定数,天下因果,非人念可更。”玄凌叹气道。
安心迷迷糊糊的听了几句,耐不住浓浓的疲倦,又晕晕乎乎的陷入了沉睡里。
等安心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昏黄,余晖透过菱形花窗洒在竹制的地板上,屋内的一景一物都带着黄灿灿的光斑,温暖但不炎热。
安心动了动手,发现挥动间手臂的灵活性顺畅自如,又试探的伸了伸腿,没有任何一丝阻塞和凝滞的感觉,心中一乐,最后危急的关头,她勉强控制了三重锁的真气,把三位长老的玄力打了出去,这也加速了经脉碎裂的速度,失去思想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心脉隐隐都出现了裂缝,就算堪堪捡回一条命,怕也是成为一个废人,终日卧床,苟延残喘的混日子,那跟生不如死有什么区别?
“圣女…”门外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安心还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就见那道人影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手中端的托盘不管不顾的‘砰’的一声扔在地上,无数饭菜残羹滚落了一地。
“凌少主,圣女醒了!您快去看看!”声音在屋外响起。
安心额头上挂满黑线,她记得她跟那两个芙蓉如花的婢女没建立这么好的友谊关系吧?怎么她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两个婢女就背叛了阵营,转而要投靠她了?
帷幔被掀起,玄凌的脚步略微带点急促,刚踏进内室,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心睁着一双饶有兴趣的大眼含了点点揶揄的味道看着他,玄凌顿足不前,温和的眸光凝视着安心的小脸,她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脸色也是苍白的,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云雾,但那双美眸却闪烁着如星河灿烂的华光,唇瓣毫无颜色,甚至微微开裂,却无损她容颜的灵动脱俗,一挑眉一眨眼,眸光顾盼流转,说不出的勾魂摄魄。
玄璃呼吸一窒,站在原地看着安心不说话。
“你要给我表演大眼瞪小眼的游戏吗?”安心用胳膊肘撑在床上,支起半边身子,唇角微勾道。
玄凌唇畔噙了一抹浅笑,迈开步伐,走到安心的面前,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她的面色,又给她把脉确诊,感受到脉搏强有力的跳动,堵在嗓子眼的大石终于平安的落地。
“谁是大眼,谁是小眼?”玄凌顺势坐在安心的床沿,笑容温润道。
安心一怔,心中嘟囔,他何时会开玩笑了?真不像他的作风,她嬉皮笑脸的道,“当然我是大眼了,虽然你眼不小,但是跟我比,还是没在一个水平线上。”
玄凌俯下身子,俊颜在安心泛着不解的目光下渐渐放大,就在安心准备推开他的时候,听见他道,“是吗?不做比较,真看不出来。”近距离的注视着安心,更加让人心动了。
“那是你的眼睛提前进入了衰老,这是老花眼,青光眼,白内障等眼部疾病突发的征兆,建议你以后每天早上多做眼保健操,对你的视力会有帮助的。”安心不习惯除了与玉华之外的男人有亲密的接触,边说话边躺在了床上,拉开了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
眼前的娇颜倏地远离,玄凌心中一空,眼底浮出一抹淡淡的失落,转瞬,就下沉不见,他坐直身体,目光透过窗子看向屋外,润耳的嗓音突然变的晦暗,“安心!”
安心有些惊疑不定的盯着他如烟水般的侧颜,光晕打在明亮的线条上,勾勒出杂乱的剪影,周身散发着多种情绪的交织,极为复杂难明,他喊了她的名字后,就紧抿着唇瓣,似乎在斟酌着言辞。
这是玄凌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还是这般的郑重其事,语气干涩且犹豫,又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定,安心心下倏地咯噔一下,破冰而出的慌乱像雨后春笋不停的往上冒,她眼神紧张的死死盯着他的侧脸。
“你应该知道你这次伤的有多么严重,九死一生!”玄凌声音阴沉。
“阎王爷找我下棋来着,最后我赢了,他说我命不该绝,就把我送了回来。”安心贫嘴道,心中的慌乱无依有越凝越多的感觉,尽管她努力压下这种讨厌的慌张,但乱晃的眸光还是说明了她的竭力都是徒劳。
“族主用了圣兽的血和玄族至宝定灵珠救了你。”玄凌的目光无焦距的游移在屋外的林海中,面无表情的径自说道。
“族主真是个好人。”安心言不由衷道,玄凌的表现太奇怪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大事,不然不会让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都如此表情。
比沉默更冷静,比冷静更死寂,比死寂还多了一丝。恐怖。
“素姨最后以两个要求换得族主的同意。”玄凌幽幽的侧目看了安心一眼,须臾,视线又回到外面的林海之上。
“娘亲?什么要求?”安心面色大变,身子猛地坐起,牵动丹田内的疼痛,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忙捂着小腹,让自己慢慢的适应着这种钻心的刺痛感。
“你别乱动,两个月你的伤势也才好了八成,经脉被修复,但丹田的两股力量还在僵持,你不得运行真气,否则一旦再次出现上次那种拉锯战的情况,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救不了你,圣兽和素姨的牺牲也就没意义了!”玄凌托住安心的后背,垂着眼睑,边说边扶着她重新躺在了床上。
牺牲?安心身子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两只小手揪着盖在身上的被褥,双手的骨节几乎泛出青白之色,她任由玄凌扶着她躺在床上,思考的能力早在玄凌话落的瞬间,就不复存在了,脊背接触到床面,安心骤然惊醒过来,眸中的无措已经无以言表,抓住锦被的手改为揪上他的衣襟,两人的脸相隔不过一尺,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但安心却顾不得这些,乱闪的眸光落在玄凌的脸上,不放过他每处细微的表情,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什么叫牺牲?牺牲什么?谁牺牲了?快告诉我啊!”
随着她一个接连一个问题的吐出,语气愈发恐慌,最后的一个问题差不多是带着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她口中发出的。
“圣血指的是前任死去圣兽留下的精血,每任新继的圣兽在化龙池洗髓的时候,都会用它来修复经脉,起死回生,你两个月前的重伤经脉将近破碎了七成,普通的药材对你起不到一丝的作用,只有那份独一无二的圣血能助你修补经脉,圣血既然给了你,圣兽自然不能活,族主用了族中所有的贵重药材,才勉强拉回了在死亡线徘徊的圣兽,但就算它活过来,蜕变也失败了,不但不能鲤鱼跃龙门,成为神兽,而且血液流失过多,圣血没能补充在它体内,它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一只半死不活的普通老鼠。”玄凌感受着安心急促的粗喘,垂着眼,声音轻浅难闻。
“吱吱不要紧,我体内肯定还有残存的圣血,只要我放出足够的血液,填充在它的体内,它肯定无碍。”安心立即接话道,“我娘亲呢?快回答我啊?”
“圣血用来修复你破损的经脉,定灵珠用来平衡你体内的两股动荡的力量,但有这两样还不够,需以配合各种稀有珍贵的药材,才能保证你有五分活命的可能,父主本不愿,认为用圣兽断绝血脉和定灵珠都不一样能保住你的性命,他又何必赌的这么大?”玄凌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素姨向父主许诺,她甘心付出一切的代价,来换你五分的可能性,包括她的性命,来换你的性命!”
心底崩到极限的那根弓弦终于断了,安心捂住心口,情绪一瞬间暴涨,三重锁的真气和玄力自主的运转,还未痊愈的丹田顿时像撕裂了一般,痛的撕心裂肺,可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也根本抵不过她心底漫上来的如针扎似的悔。
“你别动,你还想再在鬼门关走一遭么?再来一次,就算有第二份圣血和第二颗定灵珠,你也活不下来!”玄凌见安心气息顷刻间变得微弱,本来旺盛的生命力一下子如狂风暴雨之下摇摇欲坠的树苗一般,随时都有树倒人亡的危险。
铺天盖地的痛一波一波的卷上身体每个角落,安心的身子疼的不时痉挛,但她却感觉不到,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心中被黑色的死水淹没,没有一寸不是刺入骨髓的寒冷,这种寒冷淹没她,痉挛抽搐的身子越发颤抖的厉害。
她忽然觉得灵魂被抽离了身体,眼帘盖住死灰色的眸子,揪着玄凌衣襟的手逐渐放开,身子一软,慢慢的倒在了床上。
玄凌瞳孔猛地一缩,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仿佛都成了慢镜头,他眼睁睁的看着安心倒在床上,脑袋重重的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暗响。
他心慌手抖的搭上了脉搏,手指几次颤抖的都把不到正确的脉络,在感受到定灵珠起了效用,维持着两方的平衡后,玄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额头上的一滴汗珠顺着皮肤滚在眼里,带起不适感,他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涔涔汗意。
玄凌不由苦笑,他也会有手足无措的一天?看着躺在床上无意识拼命摇着头的安心,她小脸惨白没有一分血色,凌乱的鬓发贴在满是大汗的肌肤上,眼眸紧闭,眉间的褶皱清晰而明显,一看就是噩梦连连。
玄凌略略思索,想着还是点了她的睡穴比较好,否则情况不仅得不到丝毫的缓解,还会越来越糟。
就在玄凌的指尖刚碰上安心的穴道时,她倏地醒了过来,身子一滚,躲过了玄凌的点穴手法,她快速的站起身,跳下床,一眼就看见了摆放在小几上的问情,闪电般的纵身拿在手里,按动机关,问情瞬时伸长,绿幽幽的尖刺和夕阳余晖相映成辉,无比诡异。
“是不是你们逼迫娘亲的?是不是你们害死娘亲的?”嗓子干燥,拉动声带,带起撕扯般的痛。
玄凌看着安心一气呵成,在眨眼间就完成的一系列动作,眸光微闪,听到安心的问题,沉默不语。
“是不是?我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拉上娘亲,是不是在你们这群人的眼中,我这个圣女比一个脱离了玄族的人要有利益的多是不是?”安心嘶哑着声音大吼道。
玄凌的目光落在安心的赤足上,轻声道,“回床上去吧,地上凉。”
“凉个屁,你知不知道,娘亲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她的,你懂不懂!”眼泪溢出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安心握着问情的手隐隐的哆嗦着,瘦弱的身子轻颤。
“我知道。”玄凌移开了目光,不忍再看安心的痛哭流涕。
“玄凌,你跟这个蠢女人废话什么?素姨又不是死在我们手下,你宁愿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也不肯说出真相?真是愚不可及。”玄璃张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落,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闻言,安心立即转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往这边走过来的玄璃,用衣袖抹了一把泪水,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真相?”
“本来长的就丑,哭成这样就更丑了。”玄璃一脸嫌恶,目光定在安心如泣如诉的小脸上,语气嫌弃道。
“玄璃,你说不说,再不说我杀了你!”安心的情绪已经濒临在失控的边缘,纵使手中提不起一丁点的力气,但她仍挥出问情,朝玄璃刺去。
玄璃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屈指一弹,指尖弹在问情的铁杆上,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安心的招式,看着她身子一个不稳,脚一软,栽倒在软榻上,冷笑道,“垃圾铁匠铺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
安心突然扔了问情,两只手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被尽数捂住,手指间的缝隙不断的渗出晶莹的泪光,凄厉的哭声不忍听闻,三千发丝散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衬着白色的寝衣,黑白分明,绝望的气息像个巨大的黑洞,牢牢的笼罩在她的头顶。
玄凌闭上了眼眸,没看这触目恸心的一幕。
“哭什么?有本事替素姨报仇啊,你不是对天下人都不屑一顾的吗?你不是讨厌玄族的吗?你喜欢玉华又怎么样?没他从中作梗,素姨会死吗?”玄璃撩开衣摆,坐在床上,横眉怒对的道。
“玄璃,别说了。”玄凌出声,嘶哑的音色跟安心比,也好不了多少。
玄璃的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劈在本就不堪重负的安心身上。
玉华从中作梗?娘亲真的死了?安心眼前的景象倏地改变了,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紧绷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全身力气尽散,透过朦胧的泪光她好似看到了娘亲的身影,她无意识的抬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在她眸底飘散,她缓缓的垂下了手。
“活着不如死了。”安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空洞死寂,生无可恋。
玄凌被安心的喃喃自语一惊,猛地睁眼,入目处安心的眸子如死一般的沉寂,黑漆漆的眸光一寸一寸的往下沉,沉入无底深渊,永不超生。
“安心!”玄凌心慌的大吼了一声,身形一闪,闪在安心的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
“蠢女人!”玄璃面色不好的骂了一句,冲在安心的面前,扣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
“没有一丝气息,她主动抗拒了定灵珠的作用,两股真气又在互相进攻!”玄凌面色一变,每个字都像是被寒冰浸泡了一般,森森寒意。
安心一动不动,胳膊传来的温度冰凉透骨,玄凌心中顿时升起恐惧,浑然忘记了自己会医术的事情,抱起安心就要往外面走,“去找大夫!”
玄璃及时的拉住了他,皱着眉道,“你若不能救,谁能救?”
玄凌浑身一震,他除了师从三长老学习勘测天象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研习岐黄之术,玄族的确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医术更好的。
玄凌在心中告诫自己,冷静,要冷静。
“把定灵珠磨成粉给她服下,这样她就是想排斥都无法!”片刻后,玄凌沉声道。
“服下就毁了啊,这可是玄族的宝贝,父主不会答应的!”玄璃不可置信道。
“毁了就毁了,定灵珠认主,就算没毁,别人也是用不了,何不拿出来救她?你真的要看着她死了?”玄凌面色沉静道。
说完,他伸手从安心的心窝处掏出了那颗悬挂着的定灵珠,珠子外表朴实无华,珍惜一看,内部却涌动着无数流动的波纹,泛着奇异的幽光。
玄凌把珠子握在了手心中,抱着安心将她放在了软榻上,她的身子软软的,轻飘飘的就像一片蒲公英,等着被大风一吹,就会枯萎散落。
玄凌拿出一根针在安心无名指上刺破,一滴鲜红的血珠溢了出来,滴在定灵珠上,血珠渗透而入,黯淡的珠子顿时光华大放,灼眼的光芒照耀在屋内的每处缝隙。
“你真的要捏碎它?父主会惩罚你的,虽然这颗珠子认了主,但只要没损坏,用途还是不计其数的,假如你真毁了,就覆水难收了!”玄璃拦住了玄凌准备捏碎定灵珠的手,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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