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与皇舅的初见（二）（2/2）

郑太后沉默良久，幽幽道：“皇上，你看此事？”

明帝眼尾不抬一下，有一下没一下慢慢拍着怀里小阿樾：“郑贵妃君前失仪，褫去贵妃封号，降为郑妃，禁足三月。郑妃禁足期间，宫务暂交由邓妃主理。”

邓妃是齐略潜邸旧人，孕有三皇子齐明勇，高居妃位，只郑贵妃之下，但她向来老实本分，无宠无爱，养着三皇子一岁多了依然不会说话，块头壮实，憨头憨脑，看着就是个驽钝。所以她后宫中彷如透明人，郑贵妃，不，如今是郑妃了，一向不把她放眼内。如今，明帝突然把邓妃提出来，与郑妃平起平坐，郑妃心里翻江倒海，极不是滋味。

被点名邓妃出列，恭顺地福身道：“臣妾遵旨。”

郑妃心里极为不甘，却只能跟着道：“臣妾遵旨。”

“都退下吧。”明帝淡淡道。

场妃嫔会意，行礼后陆续离开永安宫，只剩下郑太后、明帝、齐敏，以及被明帝抱怀里小阿樾。

此时齐敏已然冷静下来，略带歉意看了郑太后和明帝一眼，福身道：“母后，皇兄，是我越轨了。”

如果这事因其他人而起，郑太后自然护着郑妃，要对肇事者恼怒。但如今这事关系到自己掌珠，而且是郑妃失礼先，险些伤着金尊玉贵小外孙。郑太后孙子抱了三个，还有一个随后而来，但亲外孙却只有一个，还是心爱体贴女儿所出，正是稀罕时候。郑太后一想到若不是明帝眼疾手，仙童一般小阿樾不定是什么下场，心里就揪成一团，甚至隐隐觉得明帝只是褫去侄女贵妃封号然后禁足是罚轻了。虽然她很清楚这已经是明帝看她面子上才从轻发落。如此一来，反而觉得对不起女儿，那里还会怪责她？

郑太后叹道：“女子柔弱，为母则强。敏敏没有做错。”

齐敏眼圈儿一红：“我一想到若不是皇兄及时接住阿樾，阿樾可就……郑妃竟敢扔阿樾！”无比悻然。

郑太后爱怜地看着她：“她确实无礼，皇上没有罚错她。阿樾福大命大，定会好好。”

“母后，阿樾是我命根儿……”齐敏轻声抽泣。郑太后忙把她揽到身边，温言劝慰，母女之间亲密情深。

明帝不言不语，低头看着怀里小人，与一双杏核似大眼睛对个正着。小阿樾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摔着，又听不懂皇外祖母与公主母亲诉情衷，只乖乖待令自己觉得舒服人怀里。得到注视，小阿樾立刻朝明帝咧着嘴笑得欢，小手小脚奋力巴他身上，咿咿呀呀说着谁也听不懂话，又明明白白地表示出对明帝喜欢。

素有洁癖明帝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头回见面已经对他这么有好感孩子，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其实小孩子也挺可爱。

于是继破天荒地抱小婴儿哄拍小婴儿后又破天荒地抚了一下小阿樾巴着他小手，小阿樾反射性握紧他一个手指头，明帝顿时被那弱小又温暖娇嫩触感迷住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进到小阿樾嘴里，被吮得咂咂作响，指尖沾满口水。似乎知道明帝看他，小阿樾眨着乌黑无垢眸子，无辜地回视明帝。

明帝哭笑不得，没有察觉到自己看着小阿樾眉目都十分柔和，全不复平时冷峻。

齐敏郑太后怀里小哭了一场完，便想从明帝怀里接过阿樾，毕竟明帝看她份上抱着阿樾这么久，已经极为难得。

不想抬眼望去，却看见明帝低头看着阿樾神色，齐敏心里诧异，又不禁高兴起来。毕竟自己孩儿若得了明帝青眼，前程可非同寻常。

郑太后也看着明帝，同样诧异。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看着好说话，其实心狠手辣起来六亲不认，性子难以捉摸，十分不好亲近。即使是对号称是他心爱女人李皇后，都只是给予体面，实则淡漠薄情得很。对几个皇子亦基本一视同仁，没有因为齐明曜是嫡皇长子而对他另眼相看。此时，明帝和小阿樾这般亲昵可是绝无仅有。

明帝不经意抬眸，见郑太后和齐敏皆怔忪地看着他，微微一哂，淡淡道：“皇妹，还要皇兄代你抱着这小东西多久？”

齐敏赧然，不好意思地走过去接过小阿樾，不意却遇到一股阻力。

只见小阿樾攥紧明帝龙袍，咿咿呜呜地把一张小脸埋明帝胸膛上，动作之大几乎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自己娘亲。

齐敏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母子连心，这小儿子出生才一月，齐敏已经察觉到他有着不同寻常聪颖。不过母尚且不嫌子丑，何况是聪颖？齐敏对阿樾只有喜爱痛惜份儿。此时见儿子摆出这么一副架势，齐敏便知道他可喜欢自己皇舅舅了，不乐意松手。

她作势拉了拉小阿樾，果不其然他越发往明帝怀里钻，小身子一拱一拱，咿咿呜呜仿佛向明帝撒娇，又像向齐敏抗议，逗趣得引人发嚎。

齐敏舍不得用力扳开儿子柔嫩又脆弱小手，不禁有些无措地看着明帝。

明帝也是难得有点无计可施。他还是第一次被这种软趴趴粉嫩嫩婴儿如此依恋。如果是成人，他不用说话，只沉下脸便能叫人畏惧退缩。但遇上这么个什么都不懂只凭本能喜恶行事小东西，真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何况，明帝心里已经有几分喜爱这小东西，也和齐敏一般，不舍得用武力对待他。

于是明帝与齐敏两兄妹隔着一个小阿樾，齐齐顿住了。

郑太后被这一幕逗得开怀，却袖手旁观，笑道：“看来我们小阿樾和皇舅舅可投缘了！”脸上一扫刚才沉郁。

齐敏抿嘴一笑，跟着道：“阿樾不懂事，劳皇兄多担待。”

明帝微微蹙眉，怀里小阿樾敏感地动了一下脑袋，露出半边脸，杏核似大眼湿漉漉地看着明帝。明帝刚升起那点儿不悦立时消失无踪。

“……小名叫阿樾，是吧？”明帝伸指勾了一下怀里小东西嫩脸，“大名便叫辉月吧！与月同辉，玉璧姣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