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春日时屠佛挥刀(1/2)
( ) 华桐穿着一身月白的僧袍,脚步匆匆自游廊下走过。( )
他如今还了俗,头发便长出短短的一茬,在明丽的春日中散发出浅金的光辉,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株伞柄柔软的蒲公英。
梅含刀正半倚在窗边修剪一枝粉紫的兰花,看到他的样子,便忍不住含笑,招呼道:“走得这样急,是要去找大人么?”
华桐顿住脚步,点了点头:“含刀可知大人在何处?重叶三千海中来了一个北方修士,有些事须禀明大人知道。”
梅含刀神色一冷,明亮的眼睛果真如同两柄冰冷的刀锋一般锐利起来,他一双洁白的手掌在窗弦上微微一震,整架木头轮椅便从窗内飞出,稳稳地落到廊上,语气急促地说道:“大人在后山,你随我来。”
......
闻北去蹲在破旧的道观地面上,披着一只补丁摞着补丁的破麻袋,两眼放光地盯着墙角一只小小的、缺了半片的瓷碟。
磁碟上盛着指甲盖儿大小的一块香饼,竖着一根柔软的细木棍儿,顶上又支着一个破了洞的竹篓,看模样便是个极简易极粗糙的小陷阱。
他的气息宁静而细微,仿佛将要同空气交融在一起,一只蜘蛛从他的脚边爬过,似乎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跟前儿蹲着一个姿势如同马猴般的四足生物。
墙角的稻草垛子忽然动了一下,一只肚皮格外大些的黑毛老鼠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张尖嘴,四处嗅了嗅,似乎放心了些,蹑手蹑脚地自杂乱的稻草下爬出,原地又转了几圈,仿佛果真没有闻到什么危险的气味儿,这才大摇大摆地朝那缺了口子的磁碟爬去。
“吱——”
黑毛老鼠毫无意外地撞倒了小木棍掉进了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陷阱中,急得在篓子中左冲右突,闻北去笑眯眯地按住动弹不停的竹篓,一手伸进那洞里将那黑毛老鼠提到眼前,顿时苦了脸:“哎呦,我说哪个老鼠怎么傻?原来是个带崽儿的,这样可不好、不好......”
闻北去唉唉地叹着气,似是颇为不舍地看了看那油光水滑的黑毛老鼠,手指拈着它细长的尾巴放到墙角,又从怀里掏出半块香饼,皱巴着一张焦黄的脸皮道:“唉,真是造孽,倘或分你一半我只怕是要饿死了,哪怕饿不死这感觉也实在难受得很啊......”
他口中嘟嘟囔囔,却仍是分下了大半块香饼想要递给那与他同病相怜的老鼠,熟料一抬头,稻草边却是连老鼠毛都没剩下半根,闻北去怔了一怔,只得叹着气又将香饼塞进怀里,颇有些寂寥的呢喃道:“果真是个畜生,我是寂寞狠了,怎么倒想着同它结交呢?”
一种细微的窸窣声忽然自道观外传来,闻北去侧耳听了听,觉得这是一种十分有意趣的声音,仿佛滴滴春雨落在田间,又仿佛是根根竹笋拔节生长,然而当这种窸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时,闻北去焦黄的脸孔却陡然苍白起来。
他的脑海中陡然划过一种有着类似节奏的声响。
百穿巷风起之时数百空洞中发出的嗡嗡蜂鸣。
一匹如练的金光自道观之上狠狠砸下,这金光纯粹得如同溪水一般,却充斥着一种毁灭般的可怖道意,闻北去麻袋兜头,动作十分狼狈不雅地向一侧滚去,他如今的骨头还没有好透,这样一动作,便仿佛整个人都要散成了一堆烂肉,浑身上下都痛苦不堪。
然而闻北去却顾不得这些,一头撞烂了道观破破索索的窗户向外猛冲而去,他的手脚上都长出了一些明艳的青色丝绦,整个人好像一只还在学习飞行的鸾鸟一般晃晃悠悠地冲进了十里长街之中。
倘或一瞬前仍隔着一堵道观的院墙,闻北去还有七分的把握逃掉,那么跨上十里长街的第一步,他的心便坠落到了一片冰湖之中,飞奔的脚步停下,青色丝绦垂在身侧,活像一只被劈头打懵了的傻鸟。
玉止戈自满街的冰霜之中缓步前来,他的脚下一层又一层地覆盖起冰雪,冰层之间发出“卡擦卡擦”的窸窣轻响,仿佛是滴滴春雨落在田间,又仿佛是根根竹笋拔节生长。
闻北去砸吧了下嘴,终于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图,满口苦意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同姬镜水有什么关系?”
玉止戈微微抬起头,目光静静地落在这个看上去无比落魄的焦黄脸修士身上,神情安静道:“玉止戈,重叶三千海之主。我并不认识一个叫姬镜水的人。”
闻北去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姿容冰冷无双的少年修士,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才稍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但面上仍留存着五分警惕,试探道:“你说你是重叶三千海之主,那白马寺呢?”
玉止戈微微眯起眼,身上无端弥漫起一股冷冽杀意,身形一晃便到了他眼前,一支青玉色长剑抵在他颈间,嘴唇卷起,神色冰冷地说道:“你是神墟的人,姬镜水的人,还是......须弥山的人?”
闻北去在心中暗叫糟糕,果真是亡了一腔斗志,便连言辞间泄露信息这样的低级错误也犯了出来。
他本身是个心思极其缜密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姬镜水营中潜伏如此之久不被发现。他既做过神墟同须弥山的联络人,也做过姬镜水的潜隐,自然对三者的势力分布十分有数。
数月前的那场惨败却使闻北去失去了七八成修为,心灰意冷之下他也不愿意再搀和进天下大势这滩浑水之中,只愿找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养老等死,势力纷杂繁多却并不成大气候的东部八天自然成了他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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