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只恐夜深花睡去(2/2)
指尖蘸着酒水在粗糙的桌面写下三个字,而后迅速被木质吸干,了无痕迹。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卸去冷漠的惊世花容,时间一点点从桌面干涸的字迹上流走,而他不由得期望,这一刻能长些,再长些。
窗外几声枯枝残响,风鸣如吼,远处偶尔有银色光亮划过却没有声音,眼看,一场雷雨又要来了。韦墨焰变了脸色,最怕风雨交加雷声滚滚的夜晚,她总是要受苦。
跟韦墨焰在一起时夏倾鸾总是睡得很熟,仿佛十分清楚这个男人强到逆天,足以给她最安全的守护,甚至连乍响的雷声都未曾惊动她的沉睡。
只是,随着风声雨声的密集,原本平静的脸上渐渐露出韦墨焰不想看到的神色。
她又陷入了梦魇之中。
“倾鸾?”起身奔向床边时,衣袂卷起的微风吹熄了昏暗的油灯,房间陷入静谧的漆黑之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韦墨焰短暂失去了视力,仅凭借灯熄前残留的印象向床边摸索着,不足盈尺的瘦削肩头撞进掌中。
粗重的喘息带着肩头的微颤,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她此刻痛苦的表情。
几道闪电过后,眼睛终于适应没有灯光的黑暗,惨白的脸庞也渐渐看得清晰了,紧闭的眼睑,极力压抑而抿成一条细线的薄唇,跟每次梦魇发作一模一样。
韦墨焰熟练地抱起战栗的身躯,紧紧拥在怀里。若是放任梦魇发作,等下她便会陷入更深的梦境不断挣扎,很容受伤。
感觉到怀中的人开始扑打时他也加大了力道,让夏倾鸾的双臂不能肆无忌惮地胡乱抓扑,抵在耳边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喘息也越来越重。
“倾鸾……”他一声声轻柔地唤着,试图驱赶藏在她心底的魔物。传说魇是一种怪兽,经常会潜入人的噩梦之中攫取魂魄,一旦在梦里被它捉住、吃掉,或者陷入它编织的恐怖梦境无法自拔,这个人便再也无法醒来。
魔物也好,鬼怪也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生命中将她抽离,便是天神想要夺走她也决不允许,哪怕逆天改命,承受天谴。
这样过了很久,久到雨疏风缓,雷鸣远去,他依然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
谁都不曾发觉,他的怀中早就有她的气味,每次雷雨交加之夜都会叠加一层;更不会有人发觉,说着女人如刍狗、总是带着鄙夷与冷酷的他,曾有多少次整夜抱着比他更冷漠的女人,直到她安然无事后悄然离去,从不提起,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
轻吻着劲边细密的青丝华发,他忽然不想放手了,就这样抱着她等她醒来又如何?为什么非要隐瞒,非要装作一切安好?在她毫无知觉最需要人守护的时候自己就在她身边,让她明白这件事不好吗?
既然已经表明心迹,又何必担心她会发现。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些清规戒律于他都是无稽之谈,只要他喜欢,没有什么事不可以做。
淡淡一吻落在光洁的额头中央,怀中人渐渐平静,均匀的呼吸宣告着又一次战胜了梦魇,而韦墨焰也再抵挡不住困意与倦意的合击,闭上眼半倚床栏进入假寐。
雨后初晴,蝉鸣清亮。
夏倾鸾觉得很累,费力睁开双眼时竟发现,自己枕着的并不是破旧的竹枕,而是温热坚实的胸膛。
“你——”猛地推开温暖怀抱,苍白的面容逐渐转为血红,无法言喻的怨恼纠缠着夏倾鸾每一寸骨骼。
然而,劳碌了一夜的人只是无声地起身拍拍衣服,从容走到桌边将昨晚的残酒一饮而尽,面对仿佛受了极大侮辱的红衣女子只有一句极为平淡的话。
“你做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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