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叹海(1/2)
到了温州大南门车站,天已入暮。六指头和阿明叫了辆三轮车,直奔荷花路板桥施老板的家。车儿在人来人往的小弄小巷里穿行,到了施老板家,已是万家灯火了。
之前六指头与施老板联系好的,两人一到,施老板酒菜都已准备好了,喝的是名酒,吃的是海鲜,阿明只要了一罐青岛啤酒。酒酣耳热之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潘书记和郑经理。
施老板很健谈,用杭州话大骂潘、郑“不让路”、“要心太重”。六指头问他潘书记为啥不跟着郑经理吃灾,施老板觉得郑经理的经济问题主要出在西雅咖啡馆上,而潘书记的事儿无人举报。
饭后,施老板、六指头都上麻将桌上去了,阿明则看香港武打片的录像,很晚才睡下。
第二天,市区几个地方调查好了,又饮宿于施老板家。晩饭后,施老板一定要拉阿明上麻桌,说“小搞搞,消磨消磨时光”、“男人不赌不是男人”之类的话。阿明看玩得不大,一块钱一个筹码,自家好久不打麻将了,手也痒了,便坐了上去。
温州麻将跟杭州麻将有些区别,洗牌有根像筷子一样的棒儿帮助,而胡牌则根据牌张形态,如一条龙、清一色、全踫张等,翻倍算钱的。阿明只打了两盘,便输了十六块,吓得连忙逃下桌来。
看录像时,阿明很肉疼那钱。出差前跟老婆争了几句,心情已恶辣,这只一会儿,手都没热,钱就输了,而这钱儿回家去是要开伙仓用的。他越想或恶辣,暗骂一声,关了电视机,蒙头呼呼大睡起来。
从温州到瑞安,坐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温州的房子比杭州破,瑞安的房子比温州更破,破是破得了不去说它了。
在当地检察院小张的陪同下,他们坐客轮前往北麂岛。约行四小时,客轮在离岛百米处停稳了,有小船儿接驳到岸上去。
那海水太清澈了,没一丝一片的腐草烂叶,可以看到很深很深。浪头有些大,小船儿摇来晃去的。海面碧蓝蓝的,无边无际与天一色。岛儿如头小麂横卧于波涛之上,上面错错落落着不少白墙黒瓦。海鸥在岛周翱翔,白白的颜色与海的蓝色相映衬,极美的一幅图画。走在小坡儿的泥地上,渐渐的炊烟起来了,在暗淡下来的树林间抒情。鸡呀鸭的扇着翅膀吱吱嘎嘎叫着从坡儿上往下走,狗儿瞪着眼儿或蹲或立在青石板上似在迎接它们的回家。这时不高的山头上亮起数盏灯来,比刚刚露出脸儿来的星星还要明亮。
王老板的家就在上头。
在那间亮着灯光的矮屋里,他泡了一杯茶,拿出破旧不堪的小本本,细细地回答六指头和阿明的提问。
王老板现在是养鸡专业户,85年的时候是瑞安水产公司业务科的科长,在与青春鱼味馆冯经理的水产买卖中有猫腻。
帐目查对到10点,岛上突然停电了。王老板点起蜡烛,请他们吃点心,一只白斩鸡,一大盘当地人叫“虾蛄”的富贵虾。这虾阿明很喜欢吃,一问只要五毛钱一斤,这比杭州不知道要便宜多少钱一斤哩。边吃边聊中,王老板说不久前翻了一条客轮,死的上百个人都不是岛上人,岛上人一个都没死。阿明望一眼黑咕隆咚的窗外,听着呼啦呼啦的海风,那烛光又忽闪忽闪的,不由得毛骨悚然起来。
阿明只相信观世音菩萨会保佑他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其他迷信并不相信。王老板比划着手势,不知是不是在吓他们,也不知是真是假,说他去参加救援、打捞的,把人如何死、死的模样说得活龙活现的。下山去招待所的路上,阿明还生怕着草丛中、乱坟里有妖魔鬼怪出来,脚光儿不停地抖。
回到温州,施老板已去杭州了,是他娘招待吃住的。阿明不好意思,想住到旁边的旅馆去,六指头跟他说,他已叫施老板搞几张温州的住宿发票,到时报销下来就可入自家腰包。阿明正愁钱儿,一想也高兴。
回到杭州武林门长途车站,已是天黑,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儿。阿明在车站候车,一辆辫儿车过来,人多拥挤,他被人推挤,好摔不摔,摔倒在路边的坎子上,顿时直不起身来。
他有腰肌劳损病,新婚后做生活辛苦,出差也累,这一摔被发作起来,腰儿实实硬,很是疼痛。他咬着牙儿撑回到家里,一看桌子上灰尘都积得白涂涂了,知道老婆回娘家去住了。睡到后半夜,不要说坐起来,就连翻个身儿都翻不过去。
第二天的白天,亏得饼干盒里还有饼干,就这么胡乱吃一点。单位里请假他是托江书记去说的。小露晚上回家来了,一看阿明这副直挺挺躺着不能动的样子,不说几句安慰的话,还说他挤车自家不注意,这叫阿明心冷到脚底头了。
三四天来,阿明起不来升煤炉,都是江大妈用煤饼给他家的煤炉引旺好的。小露回家来烧好吃好,至少8点以后了,还要洗衣服搞卫生,做这做那的时候,脸孔总是肃肃起的。阿明想想或许翻她钱儿她的气儿还没消,也不去冒犯她,可看看老婆又这样子的辛苦,便有些肉疼起来,睡前说了不少好话给她听。
一个礼拜后,阿明渐渐好转起来,能慢悠悠买菜做饭了。这晚,小露靠在床头,一边看电视,一边翻看相册,突然间发起脾气来。
“小露,这几天我腰不好,是不是菜太差,没鱼没肉,做得不好吃?”
腰不好,弯腰刮鱼鳞很累,鱼是几天没进门了,再说阿明已是用着小库铜钿在撑家了,这小库铜钿一用完,小露这里钱儿又拿不到,这以后日子如何过?阿明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菜买的很简单,几乎是素的。
“你看,别人家多好!跟着你就是来吃苦头的!”
小露边说边翻开相册,指着照片说。阿明伸过头去一看,都是金阳结婚的照片,便明白所以了。
“小露,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比不来的。”阿明劝说老婆。
“为啥比不来?你看,人家穿的戴的,挂的套的,要啥有啥。跟了你,一只戒指都弄得天大的事儿似的,我还不要戴呢!”小露喉咙有些响响的。
忽然之间,阿明觉得自家的眼眶湿乎乎了,眼泪似要掉了出来。他想这翡翠戒指,现在说来8块没什么,可那时还没有1元的票面,都是阿爸一滴滴汗水一分分一厘厘挣下来的,要多少日子才能存到这个数目呀!
“小露,你良心要知足,这戒指是我阿爸姆妈熬吃熬省下来买的,不容易啊!”
“钞票都是挣来的,哪个人的钞票是偷来的?哪道金阳钞票是偷来的?他家还是农民呢!”
“农民不一定穷,工人不一定富,情况是不同的。”
“不同的是会不会挣钞票!你不会挣钞票,还要我来给你汏衣裳,洗袜儿,吃了你的饭菜好像是应该做的!”
“小露,我们分工好的,洗归你,烧和搞卫生归我,这几天我腰不好,地板是没拖,痰盂是没倒,你是辛苦些,我腰好了,这些都会做的。”
“你上班介泻意,茶喝喝,报纸看看,天儿聊聊,一天到晚荡卵1个荡荡。我们是坐在流水线前,眼睛盯着,立都不能立起来,一天要不停落做八个小时,有时还要加一、二个钟头班,每月阿婆来了2,还有胃痛起来,心烦气躁,这些你晓得吗?”
“确实你上班要比我辛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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