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哭岭（1/2）

阿娟或许和小情人在一起，高兴了，越喝越有劲了，又加了四瓶啤酒。两人有聊不光的天儿，喝得好开心。天越来越深了，踫到熟人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这一对野鸳鸯心里放松了，喝起酒来十分地舒畅。

在买单时，阿三踢踏踢踏走了上来，肃着脸孔，硬不让阿娟买单。他俩很不好意思，阿三如此热情，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夜风有点凉飕飕的，吹在酒后热刨刨的脸儿上正舒服。路上几乎没行人了，火车的啯笃啯笃声听起来像催眠曲似的。

“阿明，前几天铁路上有个拾破烂的人被火车撞死了，轧得扁渣渣1、腐踏踏2的，好惨呀！假如我死了，我想好了，就土葬在杨梅岭。”阿娟推着自行车，晃荡着身儿。

“阿娟，今天你是不是喝多了，这种玩笑也开。”阿明吃惊地看着她。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呀！我姆妈是从杨梅岭嫁到九溪去的，我死后，就去陪我外公、外婆！”

“阿娟，你是在说醉话吧！”

“我没醉！阿明，我真的没醉！我们村是可以土葬的，我怕烧——烧成——灰！”

“阿娟，你表再说了！我汗毛支管都笃起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的好小老公！宝贝老公！”

送到桃花弄尽头，阿娟不让阿明再送了。阿明在弄口站了一会儿，竖着耳朵听听巷子里没动静后，便骑着车儿慢悠悠从阿娟家经过。他看到楼上的灯亮着，还响着水声，便放心了，于是回到中心店。

阿明洗好上床后，回想着阿娟的话儿，心里头阵阵发寒，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无论如何都睡不熟了。

阿娟在烧香的时候，一脸的忧虑，一脸的虔诚，在跪拜菩萨时，叩得砖地咚咚直响。阿明跪在她旁边，听到这响声，惊讶极了。他还没见过这样拜菩萨的，心想阿娟肯定在祈求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而这东西是瞒着他的。

自阎王老爷笔儿一勾，把他投胎到这人世间来后，阿明对死有一次感知。

那是去年的11月初，清波菜场的三托儿驾驶员出车祸死了，阿明随着领导去他家慰问。死者住的家在一个墙院里，院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园子，夏花凋谢了，满地的枯叶，给人以凄凉的感觉。

走在二楼狭长而又阴暗的走廊上，地板嚓嚓地响，连板壁也随之悉悉地抖动起来了。那声音听起来太阴森森了，阿明的心儿卜笃卜笃地颤抖着，脚步儿越来越沉重了。

上了两级踏步档，转过一个弯儿，抽泣声便听到了。阿明慌兮兮地进入堂前，但见门板上躺着死者，头上一块盖脸布，身上覆着绸布儿，木桌上的烛光幽交交3的，底下一盏长明灯。

风从窗缝儿里吹进来，烛灯忽闪忽闪的，映照在花圈上，像小鬼在翩跹似的。阿明头一遭见这种场面，脚光儿不停地抖着，上过香后，退出门槛，点燃了一支烟儿，呼嗒呼嗒地抽了起来。

龙驹坞4火花这天，挽联都是阿明写的。

“钞票再多，困上铁板，什么都完了！做人要想通！做人要想通！”

追悼会后，阿明与同事在塔炉內烧花圈时，这是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阿娟，你为啥老是要想到死呢？死了，一切都完了！”

阿明浮想到此，心里凄切切、苦答答的，暗暗怪起阿娟太会乱头想了。

“什个事儿不好想，偏偏要想到死？”

说句实话，他和阿娟的恩爱才刚刚开始演绎，巫山十二峰不过才飞过一座峰头，美丽而又温暖的阳光也仅仅初露曦晖，怎么晦雨劈头盖脸就要落下来了？

一想到巫峰，阿明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阿娟**的**不同于杨梅、阿琴那样凸出，而是有点凹陷进去，一捏摸上去，从她的表情上看，也不是隐隐交的痛。他虽怜玉般地轻抚柔摸，当摸到乳內似小弹子的块儿时，阿娟就会推开他的手。

阿明搞不懂女人的生理，尽管捧着一对大**爱不释手，但这也是没法儿的事，好在接下来有更畅美的故事等着他去书写，他也并不十分在意——看着玉体横陈上晃荡的双波，也足以让他神魂颠倒了。

阿娟十多天没电话来了，这叫阿明心急火燎的。他的体內积聚起了足以摧山崩海的能量，渴想着能令这能量释放殆尽的洞天福地。

这一天，他实在是熬不牢了，打电话到望江菜场，询问阿娟在不在。那头的回答令他大吃一惊。

阿娟病了，住院了，查出是那个最最可怕的老条毛病5！

正是秋风转烈的时候，天气阴笃笃的，西府局弄里的几株阔叶树泛黄了，纷纷落下叶儿来。阿明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走了不知几个来回了。他闷着头儿连吸着烟儿，不时地用脚儿蹬着地面，心里头那个翻江倒海的苦味，实在是无以言表。

美好的渴想一瞬间破灭了，所有的恩爱也已昨日黄花。这一切太短暂了，来得也太突然了。阿娟像姐姐似的无微不至地待他，特别是对一个没有姐姐孤身一人在外的他来说，真当是倍感温暖和幸福。如今，一切将随风而去了，他还没有好好地待她，叫她天天开心——老天爷对待他俩既宽宏又残酷啊！

第二天的晚上，阿明意外地接到了阿娟的电话。

“阿明，昨天是不是你打电话到菜场去找我呀？”

“嗯！阿娟，你怎么啦？到底怎么啦？我想你啊！”

“我知道你想我，所以同事来医院看我，说起电话，我就知道是你了。”

“你生了什个病？要不要紧？快告诉我呀！”

“阿明，就是那个我最担心的、担心的——乳腺癌！”

“急个套会得这种病呢？阿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