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雪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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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除出下乡，上班心晃不定1的，老是想着电话，做生活都提不劲儿来了。接到杨梅的电话，听过几句温柔的话儿，这天还舒舒服服过去了；要是没电话来，即便下班自由了，还是昏头瞌冲的。

杨梅起先还隔三岔五打个电话来，到了寒风起来的时候，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次电话来，而且说话的语气也不那么炽热了，这叫阿明的日子急个套过呢？

大家劝他的话儿不错，陷进情坑里，越深越痛苦。阿明亏得陷得不深，要是像子荣一样，一个弯拐儿想不通，上吊自杀、吃敌敌畏去都说不定。

但这已足够他受了，这刚热哄哄起来的恋觉，一下子变得冰冰冷，脑袋瓜子里的神经要是象醤萝卜那样脆弱，就冻裂了。

还好，阿明从小吃过不少苦头，神经受过无数次骚痒、溃烂的淬炼，还不至于会到搭牢的地步。

杨梅似乎有点儿变了，这从语气上听得出来。她那张在说话时的脸儿，绝对不是一张笑脸儿，肯定是满脸的忧郁和伤感。本来一句“我想你”，充满着激情和渴望，而今变得有气无力了，这实在叫阿明心酸得要掉下泪儿来。

在他们不能相见的日子里，也许杨梅正受着思恋的煎熬，而不能夜读，则或许更加重了她对人生的悲哀。

阿明虽然也这样想过，但他无力去为她解脱这煎熬，这悲哀——这也是阿明的悲哀呀！

他和她心花儿沐浴着春风，刚刚开放却被狂风暴雨摧残得一塌糊涂，似乎没有再重新怒放的日子了。

市公司工会要组织一批职工去金华兰溪工人疗养院疗养，阿明他们在公司里帮忙，辛苦都是看得到的，近水楼台肯定先得月。因此，他们几个办案人员也被安排了进去。

这疗养院，在兰荫山上。山虽不高，然登顶可东眺婺江，北望兰江，南俯衢江，西瞰村田。尤其到了傍晚时，看三江云树片帆，田畴烟村灯火，令人心旷神怡。

疗养院后头有元代所建的“兰荫寺”，寺前摩崖石上“兰荫深处”四刻字，模糊可辨。寺庙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只有一个头上盘着髻儿瞎了一只眼儿的老尼姑，穿着补了又补的粗布衣，脚登一双黑布鞋，整天坐在佛像前剔灯燃香，闭目诵经。

第三天下午三点多光景，阿明从金华双龙洞、冰壶洞游览回来，吃夜饭时间还早得很，便踏着落叶遍地的小石径又进入寺中。先前他进去过一次，觉得跟灵隐寺比起来太没什么了，看了一眼就出来了。这次在游览回来的路上听人说，金华地区的人都信黄大仙的，很灵的，于是想去求个签，看看他与杨梅的结果究竟会是怎样。

这黄大仙，晋代人，号赤松子，叱石化羊2，为民解难，泽被一方，人所崇仰。

阿明放了两块钱在碗中，点燃三支香，虔诚地拜完黄大仙，拿起签筒，一边摇，一边求姻缘，一支签儿“咣当”掉在了地上。他拾起签，一看是“黄大仙灵签第十三签中平签”，不知是吉是凶。

老尼姑接过签儿，从一沓黄纸儿上撕下一张，给阿明看。那纸上写着一首诗，诗名是《孟浩然寻梅》：

岭南初放一枝梅，片片晶莹入酒杯，

却遇骑驴人早至，如意背负占春魁。

阿明一看到有“寻梅”两字，惊讶不已，连连暗叫一个“灵”字。可他连读了两遍，不解其意，按照老尼姑的意思，又放了两块钱在碗中，要她解签。

老尼姑拿起只有一只镜片儿的眼镜儿，放在独眼前，慢吞吞道：“你求事业、财富，还是姻缘、健康？”

“求姻缘，顺便求下财富。”

“生辰八字？”

“1960年9月1日，具体出生时间不清楚，听大人说，大概在黄昏。”

“庚子为金鼠，阳金‘庚’与阳水‘子’合，其天干为金，地支系水，呈金生水之象。金在水上，水难负重，金落水中有失财之兆，故你命中无甚么财运。”

“那姻缘呢？”

“你喜欢梅花吗？”

“非常喜欢。”

“看你文质彬彬的，插着钢笔，有点文化的样子，唐朝诗人孟浩然你知道吗？”

“小时候读过他的诗，有点知道。”

“孟浩然很喜欢梅花，有一次，他在郊外的亭子里将梅花花瓣放入酒杯中将自娱自饮，突然遇到有一个‘骑驴人’来。他们谈梅论诗，十分投洽，那‘骑驴人’捷足先登，先饮了那酒。照此推测，你流年不利，姻缘遇吉却逢凶。”

“真的这样？”

“签意如此。”

“那今后呢？”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你小时候读的诗应该就是这首吧。”

“是的。可。。。。。。这是不是偈言？”

“差不多吧。”

“那意思呢？”

“天机不可泄露，远数一至，你自会明白的。总之。你在姻缘上，谨防第三者。”

“谨防第三者？这是为什么？”

“花之春魁，人人欢喜，你命中有‘骑驴人’劫数，所以这样说。”

阿明被老尼姑这么一解签，今后的事儿也随他王五赵六乱说，只是与杨梅的事儿看来是凶多吉少，心里头苦答答难受死了，便下山到了兰溪江边儿去散心儿。

已是入冬的季节了，江边的风儿有点紧，也有些冷。阿明裹紧衣领，踢着泥埂上的小石子，心儿就像天上的彤云、江边的秃林，阴笃笃、空荡荡的。

兰溪江上飘荡些薄薄的雾气，清波相催着蜿蜒流向兰溪城。在三江汇流处的小湾里，泊着几叶扁舟，在浪拥下晃起晃落的。不远处的村庄里升起了几缕炊烟，依稀可听到大人呼叫孩子回家的声音和狗叫。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月老有意叫阿明吃点相思苦，这时，一众人字雁边飞边叫着，飞过江南去。看到这一景象，阿明触景生情，拿出小玉梳，痴痴地看着，痴痴地吻着，更思念起杨梅来了。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

阿明的心儿碎了，即便梦里再有千百次吻，也抵销不了这初恋之苦啊！

回到杭州，他好几次想拔通杨梅的电话，然都重重地放下了。不是他不敢打，只是他记住了杨梅的关照，再说他也不是个阿背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