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怪老头的面（1/2）

我和白欣婷旋即跟着老人进到店里，店内的灯光诚然十分昏暗，只有一盏白炽灯吊在天花板中央微微发亮，其效果就像是在一块巨大的黑板上，留有一点点尚未擦净的白色粉笔灰似的，其余周围尽是漆黑一片，任何东西都无从可见。我甚至在想，就算此时在那黑暗之中藏上十几个人，若是他们悄不作声，我肯定也无法很快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或许，我根本就发现不了。然而，事实上在未被白炽灯照到的阴影里，竟真的有一个人身处其中。我发现了他并非是我看到了他的身影，也不是他发出了什么声响，而是他正吸着的香烟在黑暗之中发出一点红光，当他每抽吸一次香烟，那红点便越发得亮一些。

白欣婷抱住我右臂的双手，似乎比一开始进门的时候紧了一些，但即便如此，她却从未有打退堂鼓的想法，起码她嘴上没有向我说明。女孩见此情形，害怕在所难免，可我不禁觉得，欣婷的胆子可真算得不小。要是换成了别人，早不知在何时就惊慌般的逃离了，哪里还会拉着我一齐进到如此诡异的餐馆里来？

我和欣婷挑选了白炽灯正下方的那两个位置坐下，一来是因为这个空间里，只有那个地方最远离黑暗，无论是吃东西还是观察情况都较为方便；二来是因为那两个位置离这家餐馆的大门并不远，若有突然情况，我就可以带着欣婷迅速离开此地。与此同时，老人打开了厨房的暖光灯，这个空间里，又多了一些亮光。

7月7号20:38

我和欣婷面对面在位置上坐定，我便再次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一切，整家餐馆的面积大致在八十平米左右，比起一般的餐厅小了不少，厨房的空间看上去也仅仅是能容得下那老人一个人料理，总体来说这个小餐馆的每个地方不但异常昏暗而且十分拥挤。而店内的人，应该除了我和白欣婷两个人外，就是身兼厨师店长的老人以及那个叼着香烟的人了。此时那吸烟人位于我的左前方，即欣婷的右后方，大概离我们三米左右的距离。他一动不动，似是在观察我和欣婷，又像是在兀自出着神，但无论如何，身处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

“老板...点菜。”我很不自然的吆喝一句。但无论是那老人还是那个吸烟者都没有回应我的话语。

“他是不是没听见啊？”欣婷也四下环顾一圈，小声得对我说道。“要不你再喊一次。”

“老板，把菜单拿来看下！”我更大声音的喊道。

“别喊了，这家店没菜单的。”回答的声音并非来自于身在厨房中的老人，而是来自于身处黑暗中的吸烟者。他衔在口中香烟的红点在漆黑里来回摇摆几下，那种因常年吸烟而极度沙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那老汉做啥，你们吃啥就行了，这也是这家店的规矩。”

“奇怪的规矩。”白欣婷嘴里嘟囔一声，旋即转过身对那吸烟者问道。“喂，那今天他要做什么给我们吃啊？”

“不知道，要看他今天想做什么。”吸烟者沙哑的声音接着从漆黑中传来。“你们来得太晚了，那老头估计是不会大费周章得给你们做东西吃了，他凑合一做，你们将就一吃就行。”

吸烟者话音刚落，我和白欣婷顿时便觉得这店里的规矩相当荒唐，居然让来吃饭的顾客连点餐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等着吃被端上桌来的未知食物。我想，就算这里的条件不能与外面的一些高端餐厅相比，可也不至于到连个菜单都拿不出来的地步。看自己的心情做随意的饭菜，又是否考虑过客人的饮食偏好和习惯？到底是这家餐馆主人的个性使然，还是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尊重顾客的重要性？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恐怕都是这家店被挤到如此荒僻巷中的原因吧。

“要是我们吃不惯怎么办啊？”白欣婷旋即便又向那黑暗中的一点红问道。

“吃不惯？”此时吸烟者的声音总算是有了一些起伏，似是很诧异的反问道。“虽然这店子小，但是吃不惯那老头饭菜的人却是几乎没有，从开张直到现在。”

“几乎没有？！”欣婷十分吃惊的跟着说道。“怎么可能呢？就算是厨艺再高明的人，所谓众口难调，也不可能做得出让每个人都满意的菜品才是啊。”

在欣婷吃惊的同时，我也对吸烟者的话感到不无惊讶。但考虑到可能是吸烟者言过其实，或是故意拿我和欣婷取乐，才这么一说罢了。我便不再开口询问些什么，只管等着那未知的料理端上桌来，不需多说，只消尝上一尝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等着吃就好。

“你们俩等着吃就行。”吸烟者说罢，将那片漆黑中唯一的红点扔在地上，随即碾灭，他自己也就此消失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厨房里发出“呲呲——”两次声响，一前一后，像是把滚烫的油浇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看来为我和欣婷制作的料理已经完成。紧接着，老店家一手托起一只大碗，毫不拖沓的走到我们桌子旁边，将两只里面盛着热面的海碗放在我们面前，整个动作从拿到放都显得非常轻松自如，好像那两只海碗在他手里根本没有温度一样。

我和欣婷拿起在桌上的筷子，两只眼便直勾勾的盯着海碗里面的热面，我的这一碗通红油亮，欣婷的那一碗汤头则是绿色的。这面一眼看上去像极了是这一带很常见的油泼面，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面食，不过就老店家做这两碗面的速度和端面时的稳重来看，这种料理他已经是做得再熟悉不过了，可这并不能表示说仅凭一碗油泼面就能满足每一个到此吃饭顾客的味觉。

“不管怎么样，先吃吃看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在进店之前我的饥饿感已然被另一种感觉所压制，而此时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油泼面，腹中的饥饿猛地窜了上来，让我对碗里的东西产生了很强的渴望感。

我用筷子将碗里还置于顶层的一些调料食材与面拌开，欣婷学着我的样子也用筷子在碗里搅动，霎时间一股接着一股的热气扑面而来，我若是现在戴着眼镜，肯定被一片水雾迷住，看不见半点东西。拌好以后，接着我便挑起四五根面条稍吹一下，送到嘴里。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是，那味道，当真是意外的好吃！吸烟者的话恐怕所言非虚，这面与外面所卖的一般油泼面多出不同，面条本身相当精道，不会是机器压制出来的，必然是人手工拉扯出来的面条。而汤头无论油腻咸淡都掌握得恰到好处，真的是多一分便腻，少一分觉淡的黄金分割。面条互相之间，更不纠缠，每一根挑起的面条都好似吸足了可口的汤汁，入口之后既不化绵也不粘牙，恐怕就是这个城市顶尖的拉面师傅，所做出的面食都没有这一碗油泼面出色吧。

“这真的是太好吃了！”正当我回味着口中的意外时，欣婷也十分兴奋地说道。看来她的“绿汤面”味道也是相当爽口美味的。我和欣婷算是一个北方人，一个南方人，口味本来在某种程度就难以调和，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的餐馆无一让欣婷中意，这下倒好，不需考虑南北口味，只一碗面就解决了南北饮食偏好的大问题。

我的“红汤面”辣中带酸，以辣为主，刺激着整个舌头的味觉；而欣婷的“绿汤面”则是酸中带辣，以酸为主，使人食欲大开。两种味道的中和比例，如果不是长年累月积下的经验和手感，断然做不成这样成功的油泼面来。与吃到的美食相比，之前的那些诡异和忐忑都一扫而光，此刻的欣婷和我只是满足的享受着碗中的幸福，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老板，买单。”我和欣婷吃罢，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随即我对那老店家说道。

“把钱放在桌子上就行。”老店家在厨房吆喝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