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一直会记得你(1/2)
医院就是这样,到处都是白色的,除了窗外院子里一点点的绿化,再无任何生气可言。在这样的地方养病,患者又怎么可能保持愉快的心情呢?最后小病在这里变成了大病,大病在这里变成了重症,重症的最终离开了这里。我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以及和它连成一片同样是白色的墙壁,不禁这样想到。视线无论朝哪个方向移动,均无法逃出白色的追赶,被子、输液杆以及床边的围栏,统统都是白色。与那时的炽红全然不同,可说来也怪,无论素白还是炽红,都能让人感到窒息,令人痛苦于身处其间,只是炽红的威逼感从速,素白的压迫感从缓。仅此而已。
不只是看到的,此刻,我的脑子里恐怕也是一片空白。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找到冷鸢,没有和她跳舞,没有给她告白,也无从听她吐露心声。我终究没有来得及问她任何问题,无论她现在身在何处,我都没有心思和勇气再开口向她询问任何事情了,也许在她转身跑开的那一刻,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就被一下拉开的距离所扯断,即便我的这一头紧紧地攥在手里,她的那一头却空空荡荡,任由连接线落在地上,被来往的人踩在脚下。现在,我的头脑似乎正在从白花花的世界里苏醒,渐渐地有了些颜色,我可以自由地在上面涂上我所喜欢的染料,目的既不是印象派也并非是抽象派,只是单纯的希望大脑里的空白能被杂七杂八的色彩所占据,哪怕最终形成的“作品”会令人感到眩晕,甚至是恶心。我都在所不惜。
逐渐驱逐空白的我,有些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虽说是想起来了一部分,可大多都是瞬时的画面和片段,毫无联系逻辑可言。如果要生掰硬套,将这些碎片式的东西组接在一起,叫外人看见非得抱怨一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到现在,我只能大概的知道我自己还活着,至于其他的,已不在我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我为何非要去那里跳舞不可?本来我并不是一个会跳舞的人,但却感觉曾经在某个时候,我醉心于和某人的共舞。而现在我躺在病床上,右手上扎着点滴,同是透明颜色的液体不断进入我的身体,凉飕飕的。
“我都做了些什么...”心中回荡着询问我自己的问题。与此同时,这个病房的房门发出了响声,肯定是有人在敲门。然而敲门的人是谁,我却并不关心,也根本不在意。我料想,想要进入这个病房的人,无非是哪个戴着口罩让人无法看清面貌的护士,以及那个让我感到十分不适的络腮男医生。无论是上述二者中的哪一个,我都毫无兴趣,只不过是给这个本就以及白得一塌糊涂的房间,再添上一个移动的白块罢了。
旋即,敲门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直接推开房门所产生的诡异摩擦声,就算我不去开门或是说出“请进”,敲门者也会进来,那么敲门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进来的人不但带来了与这个房间完全不同的气息,也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她披着一头梳得笔直顺滑的长发,头上戴着一个黑色蝴蝶结的发箍,穿着一身阿迪达斯的黑色运动装,就连运动装里面的T恤也是黑底白纹的。她的出现,和这个空间的任何地方格格不入,却又令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多么有力的突入!将这里我所厌恶的空白,冲击得体无完肤,四分五裂。
“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来的当然是白欣婷,她用很轻柔的语气对我说道。我从未听她有过这样的语气,也从未见过她穿一身黑的装扮,但此时她的衣着打扮却让我原本迷离恍惚的精神回归了现实,专注于看着她。
“好...好像没什么事了...”我的唇齿之间,似乎还未找回说话的感觉。但很快的,那种生疏感被我摆脱开来,接着对白欣婷说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欠你个人情,来看看你,还不应该吗?”白欣婷的语气回归正常,依然像往常那般干脆伶俐。“你可真的是吓死我了,听说把别人救出来以后,你又冲进礼堂去了。可有这样的事?”
“恩,我是又进去了。”我实话实说。同时她挪来她身后的白色凳子,坐在我的床边。“但是什么用都没有,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要是死在里面,得被多少人笑话啊。”
“不...你...你很勇敢...”不知怎地,我话音刚落,白欣婷竟突然流出眼泪来,对我说道。“你已经救了我,你回去...只是想救其他人,你没有错...”
白欣婷的眼泪打在我右手的手指上,之前因为打点滴而冷冰冰的手指,因为她此时炙热的眼泪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这是白欣婷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泣,也并非那种使人心烦的啜泣,她只是在流着眼泪,没有抽噎,只是说话时有稍许的断续。或许是因为四年里,我对白欣婷的关心不及冷鸢,所以我既没有想到她有着不俗的舞技,也没有想到她穿上舞裙是那么的美丽,我更没有想到,就连她此时的哭泣,都可以将翻江倒海的思绪隐藏得寂静无声。
“这是怎么了?”回过神来,我对白欣婷问道。“怎么突然无缘无故的就哭起来了呢?”
当我的话出口我才意识到其实我并不应该问她为什么会哭,因为难受、因为伤心、因为痛苦...因为一切不好的情绪,不想回忆的经历,所以才会落泪。我这一问,她非但无法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会因为想要回答我的疑问而再次想起那些使她能为之哭泣的回忆。因为在病房躺了几天,连一些起码的观察力都没有了吗...
紧接着和我想的一样,白欣婷不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因为我的失言而使心理忍耐的最后一层防御崩溃。沉默的海水终于还是变成了海啸,白欣婷就算再怎么坚强,她到底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她哭出声来,撕心裂肺般的哭声让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即,她扑到了我的怀里,忽然之间我正扎着点滴的右手将她抱住,任由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啊——不在了...她们都...不在了...”白欣婷在我怀中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道。“梁嫣...还有俞婷婷...都不在了!”
梁嫣和俞婷婷是白欣婷的同舍室友,我曾经见过几次,都是很好的女孩。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欣婷,或许我此刻所能想到的话语,她早已听了不下几十遍,可我一时之间竟再无任何言语可以对她讲起。我毫无准备的从她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心里也是犹如一潭湖水被一颗巨石砸得水波狂泛,现在的我所能做的就只有用两只手紧紧地抱住白欣婷,让她能有一个依靠,能好好的哭上一场。然而,旋即,看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白欣婷,我才想到还有一些人至今情况我仍不知晓。
“欣婷,你...你告诉我...穆钦他们...”我知道此时问穆钦他们的情况不甚恰当,但是我不能不问,我生怕他们也和梁俞二人同样的遭遇。我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结巴着口舌问道。“他们...还活着吗...”
白欣婷依然没有回答我,只是哭得声音更大,更撕心裂肺,抓住我衣衫的手攥得更紧。如此一来,不消她说,我也大致明白了穆钦、许仲还有洪宇达的情况到底如何。我哭不出来,泪腺似乎也已被封住,现在我只能紧紧抱住白欣婷,让她在依靠我的同时,我也可以依靠着她,因为在感觉到穆钦等人情况的一瞬间,我刚刚恢复一些的体力立即就被某种东西抽走,并且消失得干干净净。因为抱着白欣婷而抬得过高的右手,开始出现回血现象,红色的血液推着无色的液体向管子上方移动。
这下,这个房间里,又多了一种颜色。
7月5号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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