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维也纳森林的故事（2/2）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在我印象之中老旧古板的学院礼堂，经过大半年的翻修重整以及这半个月来学生会精心的布置打点，确是有了几分典雅雍容之感。当然了，最多也就是有几分样子而已，若论起实在的舞会现场布置，则多少有些相形见绌。不过，就我所站的位置来看，乐阶、礼台及舞池的空间分布倒是较为合理，起码并不显得拥挤。墙面上粘贴着褶皱状的金色箔纸，其上附有各式色彩的彩带及气球，这些彩带气球最终聚于天花板中央挂灯之上，散开在整个建筑顶部四周,再加上三种颜色灯光的映射，倒是让人很有感觉。点心区和休息区散落分布在舞池周围，最大限度的释放中央空间，但此时的休息区几乎已经站满了人，我虽然并不是很想过去凑这个热闹，可是冷鸢直到现在仍未出现在我面前，必须找到她才是。

“那么，这就开始了...”我兀自嘟囔一声，戴上假面，走向礼堂深处。

没走几步，这场舞会的气息向我扑面而来。整个空间里，充满了成熟女孩身上化妆品和香水的味道，仔细嗅来，甚至有一点男士香水混杂其中。继续深入，香味便不断的扩大、浓郁。我不禁纳闷，是什么原因让此间的香气愈发强烈呢？是因为越往深处人越多的关系吗？一个不经意间，我看到了一位正在用湿巾擦拭自己额头的女孩，这下就全然清楚了。我们举办毕业舞会的这个时候正值六月末尾，天气也逐渐炎热起来，加之这礼堂地方虽大，窗户却并不是很多，所以这来的人一多便更加加剧了这个空间内的气温，礼堂之内短时间也变得闷热起来，这一闷热有些汗腺较发达的男生女生身上冒出汗来，与香水的气味混合到一处，分子运动就越发的活跃了。也因此，当我越往礼堂深处行进时，周围的香气就越是浓郁弥漫。我大胆臆断，当年的欧洲贵族舞乐会所，肯定不会是如此的香气冲天，否则在场的人哪里还有跳舞的心情，尽皆迷醉就是了。

想来也是有人感觉到了这里的香味太过浓郁，气温实在有些高了，靠窗的学生几乎是心照不宣的同时大开礼堂的所有窗户。顷刻间，几股凉爽的夏风吹了进来，带走了过多的温度和香气，也抚慰着此间人们的燥意，令人陶醉。

夏风固然使人惬意，然而当夏风飘摇而去，我再度回归这个空间，便又一次意识到我仍是孤身一人，冷鸢始终没有出现。宝蓝色的长裙我竟也一个都没有见到，进入这里的人大多都已经戴上了面具，个别没戴着假面的也不在我认识之列。离第一支舞开始仅剩不到两分钟了，可我连我自己的舞伴都没有找到，有点急躁之后，我扯下了假面，捏在手中，希望冷鸢在进入礼堂的时候能看到没有戴面具的我。

就是这东西，让我认不出她，也让所有人认不出我。

“各位在场的同学、老师，欢迎大家来到本次毕业舞会。”就在我自顾自的寻找冷鸢之际，舞会的主持已经开始宣读她的开场白。主持的女生声音干脆嘹亮，的确有着不错的播音气质，但此时这样的语气声音灌进我的耳朵里，却像是催促前进的号角，慢一步便会被后续人马碾在脚下。

我很清楚，当她话语结束的时候，就是第一支舞开始之时。而在那之前我要是还找不到冷鸢，就会错过大学毕业舞会的第一支舞，原来这在我眼中并不算什么，可不知为何，此时的我却格外重视这支舞，并期盼从中获得些什么。我不知道如果我如愿的与冷鸢跳起这第一支舞，会使我改变些什么，但是我知道如果我错过这支舞，在某个层面，势必会造成一个窟窿，而我不知道在那之后又该拿什么补救。

女主持的字句一个字一个字地迸炸进我的心里，我总感觉她的下一句便是“现在，开始我们本场舞会的第一支舞！”。我的脚步渐渐地有些错乱，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迈向哪个方向，我知道所剩的时间已然不多，但仍未放弃找到冷鸢的希望。如果我放弃找寻，此刻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幸，我并未被彻底遗弃，在人群涌动的一条间隙之中，我看到了一袭宝蓝色的长裙。旋即，我察觉到那长裙的主人在向我走来，由此我便很确定那就是我要找的人，距离拉进了一些，我发现此时她也正看着我。我们走到一处，她戴着一张孔雀绿色假面，让我无法看清她的脸，可那一袭华美的舞裙却深深的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舞裙上身是高贵的深黑色，点缀着耀眼的水晶，水晶集中分布在胸前，托起一对匀称圆滑的玉脂峰峦。肩带与臂带一气呵成，似有仙风，又不乏典雅。下身用宝蓝色的布料制成牵牛花的形状自腰间绽放散落，垂在地上，盖过两足。宝蓝色的裙摆又分出两条湛蓝色的布带系在双手手腕处，使得她的一举一动，越发端庄雍华。我敢担保，这一定是这场舞会之中，最美丽的舞裙。

“我找你很久了，险些错过。”我径直对面前的女孩说道，接着我拉起她的手走向舞池中央。期间，她并没有一点不愿的抵抗，反而将我的手紧紧抓住，这让我确信我并没有找错人。

“第一支舞曲即将响起，带着你的舞伴走进舞池，准备开始本场舞会的第一支舞吧！”女主持依然是用嘹亮清脆的声音说道。旋即四秒左右之后，发号施令。“奏乐！开始！”

乐曲响起，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名曲《维也纳森林的故事》，曲子悠扬动听，浪漫婉转。可舞池之中，虽然成双成对，四目对视，却无一人起势邀舞。恐怕都是第一次身处这样的环境，体验这样的事情，人人多多少少都难以放开。可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在舞曲音刚过第二小节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地方的人率先邀舞起跳，所有人纷纷开始效仿，这其中也包括我在内。我学着电影里的姿势邀舞，她应势搭手，我顺着架势揽住她的纤腰，她的左手则轻轻的搭在了我的右肩上。此时，她和我的距离只怕连两厘米都不到，我只稍一低头便能将她傲人的双峦收入眼中，我立即努力将头保持水平偏上，看着她面具的上半部分。

我的脚步错杂无章，不时和周围人的胳膊，后背撞在一块。冷鸢想是意识到了我的紧张和无措，原本轻搭在我肩上的左手不知不觉向下滑了一段距离，以一定的力道抓住了我的臂膀，这让我稍感安心一些。然而冷鸢的这一举动并不仅仅是让我卸掉紧张这么简单的，旋即她另一只手的力度也开始略微加重，很快的，冷鸢主动带我进入了她的节奏步伐。华尔兹所必备的摆荡、倾斜甚至是反身此刻都由冷鸢一人操控，当我慢慢进入她的节奏，我们的身体挨在一起，随即又分开，上一秒我的步伐还杂乱无章，这一刻我已然在他人看来算是会跳舞的人了。可能是冷鸢今晚所穿的舞裙真的太过美丽，以致于我在她的一步步带领下，似乎找到了慢华尔兹这种舞的乐趣以及规律，进而我们两人竟在连我们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霸道的占据了舞池最中央的位置，并且因为冷鸢华美的舞技和服饰，让她成为了这场舞会第一支舞的焦点。

而我，充其量只是焦点的配合人物。看着怀中同我一齐起舞的冷鸢，我之前竟没想到她这么会跳舞，并且比起她的舞，现在在我眼中，她的人更为美丽动人。这让我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我真的应该问她那个问题吗？我开始拿不准主意，如果我问了，答案并非我所想的那样，我又该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