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酒醉(1/2)
“格格,那个……九阿哥来啦!”
“是吗?他不是去云南那边谈木材生意去了吗?怎么?这两天回来的?怎么没听什么人给我说道呢?”
安茜昂着小脸儿摇了摇头。
“安茜不知,看着似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身上的细尘还在呢!而且好像还没回府就直奔咱们这儿来了,想是九阿哥有要事找咱们贝勒爷。可咱们爷今儿个不是去了工部吗?估摸着少不了又是一通操劳,哪会这么早就回了呢?安茜怕耽误了个好歹,就直接让宝福儿领着人到书房去了。格格您看现在是不是要亲自过去看看啊?”
“嗯,去!当然要去!……啊!对了!安茜,你去让厨房好好准备准备,想那云南到京城一路赶回来,定是要连夜兼程,不然算起来从他年前走后到现在也不过个把来月,这一路奔波食不果腹,既然来了咱们这儿,贝勒爷又不在,怎么着今儿个也要好好招待一番……我看一会儿贝勒爷也就回来了,你去让人把贝勒爷院子里那间东房好好的收拾收拾,许久不见,他们哥俩儿肯定还有好多体己话要说,眼看着天也黑了,保不齐贝勒爷就要留宿九阿哥,别忘了再找几个伶俐的下人守着!九阿哥刚得歇了个脚,就受不了旁人这么搅合!啊?!”
说话间,我就在安茜的陪同下直奔书房。在门前,安茜听完我的吩咐,才又疾步转身忙开去了。
我急急渴渴地小跑进了屋。屏风后,宝福儿正在为老九更衣,看这样子,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内间一角,一个还扎着双髻小丫头正和着温水拧着帕子。
我上前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去给九爷沏壶好茶去,这儿不用你伺候。去吧!”
她蹲身一福,出了门。
没一会儿,宝福儿就怀抱着老九换下的衣服躬身闪出了屏风。见我站在外间当中,也没说话,打了个千就退下了。
老九跟着就走出了屏风,只顾低头整理着衣服。我这一细看才发觉,原来那是一件胤禩穿惯的长衫,老九比胤禩身长半寸,难怪会不合身。我低笑着将手里的帕子递给了他。
“快擦擦脸吧!看把你累得!”
想他平日里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公子哥儿,那股子的嗜洁如命较之胤禩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狼狈的样子还真是头一遭。
我话音还未落,他身形一僵,缓缓抬起头,才看清他眼里早已犯着鲜红的血丝,昔日一双清净如水的眸子一片混沌,一丝光亮一闪而逝,既惊且喜,只是迟迟没有接过我手里温度渐失的帕子。
我不明所以,索性自己动起了手,拉起他的手轻拭着,那上面被缰绳生生勒出了一道道血痕,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已经处处可见触目惊心的冻疮。少得可怜的记忆里,这双纤长的手曾经也是如胤禩一般细嫩如凝霜的羊脂玉。
“唉?怎么就弄着这个模样了呢?……怎么就这么不顾及着,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双手。”
说到这儿,我心里说多嫉妒就有多嫉妒。我求之不得的,你倒还不珍惜,这不是存心跟我这里显摆吗?
想着,手里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可是眼前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哼都不哼一声。
“哼!你们哥俩儿倒都是富贵的主子命,我可好,到哪儿都是个丫头的命!”
闻言,他竟然轻笑了起来,喉咙里咝咝地想。我这才拍了个脑门儿,将帕子塞进他的手里,一溜风的又斟了来一杯清水。
“看你这么奔命地赶了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找你八哥?这可不巧,今儿个他去了工部,可得忙好一阵呢!要不……我打发个人去支会他一声,可好?”
他自行擦过了脸,又接过茶杯洇了洇嗓子,才开口说话。
“你……你还好吗?”
我兀自地点着头。
“好啊!好得很啊!怎么了?”
“那……身子可都大好了?”
直到这会儿,我才分明感受到了老九疲惫的剑眉查无可觉地轻皱。
难道……他这般不辞冰雪竟是为了我吗?
心念微微一动,便匆忙地错看了眼。
“瞧你说的……谁家没个小痛小病的呢?”
他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冒失,失笑道。
“呵……可不是嘛……本来路上就听奴才回了,说你的病已经没大碍了……瞧我这记性……难怪八哥老是骂我做事没个前后……你瞧,又让八哥给说着了,嫂子可别见怪啊!”
听着他言语间的如释重负,我的胸口似乎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着,好不痛快。望着他依旧秀美的眉眼,再不复当初的稚嫩,却保留了一份青涩的慌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断断续续听着他状似庆幸的低喃,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时间我眼前仿佛又再次回到了那个人声嘈杂纷乱喧闹的堂会,似乎也是这样一双荡漾着无限风采的眼睛,牢牢吸引住了我的目光,让人无法忽略与忘怀。
然而,那之后的我们……
“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1)?”
再次抬眼看向他时,他深黯的瞳正悠悠地望着我。听我一句吟诵,明显一怔,旋即,嘴角那一抹犹如佳酿醉人的笑晕凝滞,只一瞬才扩散开来,泛起一波更眩目的涟漪,可看在我的眼里却刺痛得可以。
“你去过了?”
我直面着他,却始终不敢直视。
“嗯,是你八哥带我一同去的,很用心思的酒楼,我以前却不曾注意过。”
好久不见他言语,才僵直了背脊,苦苦在腹中搜刮着砌词。
“和八哥……和好如初了……”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疑问,因为那言辞间的笃定已经显而易见,只作无言。
“那很好,很好……八哥向来都把话都闷在心里的,可这回想必也定是欢喜的……往后你们……”
“谢谢你……胤禟……”
我深深地望进了他的眸中,发觉另一个晃动的自己。
自始至终,我虽不是一个如胤禩口中那般智慧的女人,但却也不会蠢笨如斯。宜妃一个身居宫中的妃子又怎能知悉我与胤禩二人之间的摩擦碰撞。
是你,对吗?
未过年底,你只身南下,在那个时候,我便应该知晓的。可为什么直到今天,我才觉察你对我那份一如既往的用心。
是我太迟钝了吧?!
然而,在我漠然的转身背后,究竟还有多少我不曾注视便已匆匆黯淡的枯荣呢?
你是其中的一个吗?
而我又目睹了谁的另一个灿烂如星的转身呢?
不远的将来,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只是不知那时的我是否也能如你这般坐看琳琅的人间风浪。
包容而无暇的?
我能吗?
时间像是一把利齿的小锯在屋内静立不语的两人之间兜兜转转。
屏息阖眼,眼眶胀热难自已。
曾经那个高傲清冷的男孩儿一去不复返了吗?
再华丽堂皇的词藻也无以平复这一刻心中腾起的淡淡感伤。
直到一场风卷残云的呼啸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背后,我才发觉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竟然只为你用整整大半生包裹的这份朴实无华的脉脉情愫,仅仅留下了一声声单薄绵软的致谢之辞。
除此,了无言它。
“胤禟,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这里的……”
面对一片交相呼应的无垠天地,我忘却了那嗜血的兵戎,冷然的盔甲,还有那纵横捭阖的土垣战壕,仿佛在苍灰的冥蒙覆盖下,徒留了冲锋背后一朵朵盛开的霞霓迟迟未归,莫不是也贪恋那一曲曲奏不完的箜篌与羌笛。
可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番属于胜利者的慷慨承诺,激昂约定,你竟始终不曾忘记。
那便是你为我准备的人生中最后一次毫无保留的馈赠了吗?
而我再不可能知道了……
却连最后的一声感激都未来得及……
哪怕是那样的无力……
瞬时悠长的分分秒秒间,我思绪高低起伏,只化作了内心一声无言的叹息,竟没了预期的局促,令我始料未及。
直到西落的斜阳帮我们二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八哥……”
呵……二影交迭,我竟没能察觉。
“嗯……回来啦……怎得就这么站着,一路风尘仆仆,也不好好歇歇……”
老九一声嗤笑,尴尬的局面一时间烟消云散。
“瞧八哥说的……方才我还听八嫂埋怨自己是个丫头命呢!我还哪敢坐啊?!”
我一听,可来劲了。好你个老九!你不仁,我不义!
“哟!可赶上给你八哥告上我的这一状了!我一句话说着无意,敢情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嘿嘿一乐,也不多作言语。
胤禩瞧着我们言语中一来一往,笑音朗朗。
“倒也不怪你嫂子嚷嚷!我屋里的人少,向来都是她亲力亲为的。”
“怎得没个丫头跟着呢?何苦这么操劳,苦着自己?”
“嘿……这就要问问你嫂子自己了!”
我知道胤禩在这几个兄弟之间向来是少有避忌的,可也没想到一向内敛的他今天也会这样的直白露骨。我脸上一臊,愤愤地跺脚道。
“好啊!合着你们哥俩儿好,撺掇起来一齐拿我寻开心啊?!哼!不就是这么两句牢骚,也至于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这么记挂的!当心我今儿个晚上就锁了厨子让你们俩的肚皮饿得叮当响!到时候可别来死乞白赖地求我!”
说着,就大步跨过了门槛。
“八嫂别恼,弟弟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还不成吗?还求嫂子赏弟弟口饭吃!”
我一琢磨,心理一乐,转身贼兮兮地一笑。
“九弟如今怎得也没个长进了呢?那些生意都是白做得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哥俩都是一愣,一时没弄明白我这话里的意思。
“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一句不是就完啦?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胤禩见我又开始无赖尽施,也禁不住在一旁出声。
“老九可别笑话!我们家的这个福晋多大也都是这么一个孩子样儿!就连皇阿玛都架不住她这个泼皮的性子!”
老九也不以为杵,呵呵一乐。
“瞧八哥说的……就是冲着那句‘长进’,我也不能空手而来呀!”
老九此言一出,我可是心怒放啊,贼心不死地觑着他。
“嫂子要是不嫌弃,我的座骑上倒是还随身带回来了一些方物(2)……”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一溜烟儿地小跑夺出了门外,那可是不远千里从云南陆运过来的呢!虽然心里也暗骂自己怎么着也见识过一些世面,怎么如今还是就这点可怜的出息。
“福晋,厨房那头儿都准备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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