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爷这炮灰当的 18 亲亲我,好不好?(1/2)
我侧眸瞧着龙泉,心里有微微的讶异。
我从没见龙泉称赞过什么人,她出身将门,文采武功皆非常人可比,向来高傲,能让她由衷夸赞的人,程不归还是头一个。
我想了想,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姐姐,你去将程不归接回府吧,他孤身一人,也怪可怜的,他既然跟了我,我也不愿委屈了他,叫他跟着王……跟在爹身边,兴许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龙泉点点头应了下来。
一路说一路走,很快就到了天心宫,离主殿老远就听见了云晔的声音。
我虽刻意躲着他,但一想到他或许已经看出了我的小伎俩,便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
云晔在厅里坐着,曦儿与他对坐着对弈。曦儿的棋艺简直臭不可闻,云晔漫不经心的,却仍是将曦儿杀了个片甲不留。
曦儿大约是输急了眼,一把将棋坪拂乱了,嘟着嘴叫道:“不来了!不来了!说好了让着我的,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面!”
云晔朗声笑道:“让了你八子还不叫让?还要怎么个让法?”
我倚着门框笑看着他俩,这样的画面太熟悉,曾经,我也是那个气急败坏地拂乱棋坪的人,他也还是那个满眼宠溺笑看着我耍赖的好哥哥。
云晔一抬头,正看见我双手抄在胸前,淡笑着望着他们,便起身走了过来,微蹙了剑眉,道:“难得今日得了闲来瞧你,却听归雁说你同新晋的陆贵人出去游园子去了,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我拿不准他的喜怒,便大摇大摆地擦着他的身子走过去,在他先前的位置上坐下,笑道:“在莲华桥站了会儿,原想去看看长安宫,却又觉得不合适,便作罢了。”
我一边说,一边捡着棋子,冲曦儿笑笑,又道:“许久没下棋了,来来来,咱俩杀一盘!”
龙泉闻声一笑,微带不屑道:“你们俩的棋艺……算了,这局棋算是没什么看头了。”
我冲她翻了个白眼,继续分拣棋子,道:“曦儿别理她,咱们玩咱们的,不跟他们那些坏人打交道。”
云晔也笑着走了过来,看看我,又看看曦儿,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龙泉此言差矣,这局棋还是很有看头的,至少咱们可以看看,这两个出了名不学无术的家伙哪个棋艺更臭些!”
我拈起一颗棋子朝云晔砸了过去,却被他伸手接住了,他心情不错,笑声朗朗,眉眼间一片温和慈爱。
云晔突然走过来,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温声说道:“旭儿,王人杰前几日已经回来了,我瞧你病得沉重,便没知会你,你现在身子既然好得差不多了,可要回去看看?”
我料不到云晔会主动提起让我出宫之事,乍一听,心里下意识慌了一慌,还当他瞧出了什么,因此有意试探我,待我抬头看他的时候,只见他的脸色很平静,带着微微的笑,很柔和。
我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才压低声音凄楚地说道:“不了吧……我……我不知该如何去见他。”
云晔微一挑眉,语气有些心疼,看着我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怜悯:“去看看吧,不论如何,他总归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虽不知,他却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他对你的疼爱决不比任何人少。”
呵呵,云晔坚持要我去镇国公府见王人杰,不就是为了让我认下这个爹么?他要我认下王人杰,安心做王龙渊,那么他又一口一个“旭儿”地惺惺作态做什么?
我心里百转千回着,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只一径儿地垂着头,沉默了好大一会子,才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云晔舒了一口气,道:“你这便去吧,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我柔顺地点点头,一声不吭地随着龙泉乘着肩舆出宫。
我心里很清楚,他让我去镇国公府不过是走个形式,只给我半日功夫,区区半日,够做什么的?
半日功夫虽不够做什么大事,但许多小事却是可以办的。一出宫门,我就借口通知王人杰做准备让龙泉离开了。
我要见兰舟和程不归。
我到镇国公府的时候,兰舟和程不归果然已经到了。
王人杰一见到我,立时老泪纵横了,他虚张着双手,想抱我却又不敢,我能很明显地看到他的手轻轻地打着颤。
我咬着嘴唇,克制着到嗓子眼里的呜咽,固执地强忍着眼泪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我却没料到,王人杰竟然给我跪下了。
我以为他对我有愧,因此想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求得我的谅解,我心里一软,往边上跨了一步,避开了他那一跪。
不论如何,他都是我爹,我怎能受得起他那一跪?
可谁知,他下一句话顿时将我所有的心软抹杀了,我顿住跨出去的步子,硬生生强迫自己受了他一跪。
他说:“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万安。”
他一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事到如今,他竟没有半分后悔与不忍,他要我去做那个皇后,要我背负着与最敬爱的哥哥乱、伦的心理阴影去坐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我不管他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忠君报国,我只知道,在他眼里,我只是一颗彻头彻尾的棋子,他对我所有的好,不过是因为我是传说中的护国天女,是大云国未来的皇后娘娘!
我冷冷地瞪着他,他却低垂着头,我递了一个眼神给兰舟与程不归,惨笑着转身往埋剑阁走,从始至终,我没有对他说一个字,我甚至没有叫他起身。
他是王龙渊的亲生父亲,可在他将王龙渊送进皇宫的时候,他已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他给我的性命早在十六年前便由他亲手收了回去,我与他,早就一刀两断,再无半点瓜葛了。
到了埋剑阁前,我停住了脚步,抬头盯着那块楠木牌匾仔细观看。
埋剑阁的大门朝东开,阳光照在牌匾上,反射出一种不甚强烈但足够灼痛眼睛的光。
埋剑阁,埋剑阁,原来埋剑阁中埋的,不是那把从敌将手中夺来的宝剑,而是我这把七星龙渊!
看了许久,我才微抬着头,缓步踏入埋剑阁,兰舟与程不归在我身后跟着,龙泉大约猜到了我有话要同他俩说,亦或是在安慰王人杰,并没有跟过来。
一进埋剑阁,我径直走向庭中老松树,在树下的石墩上坐下了,程不归亦步亦趋地跟着,见我坐下来了,便急切地问道:“爷,您这些天还好吗?”
“还好,此后,你便留在镇国公府吧。”我摆摆手,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如今还肯认我这个主子,那便够了。
程不归垂头应道:“是。”
他只回了我这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已经足够了。
我示意程不归到院子门口守着,他仍旧什么都没问,一脸淡然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兰舟了。
深秋的庭院里十分寥落,草草全部凋零了,就连菊、都半残不残的,松树仍是一片青苍,地上却铺了一层厚厚的松针,满院子的颓败景象。
我望着兰舟,他在我面前站着,眉目笼在光影里,我笼在他的影子里,顿时感到了一种凝滞的沉郁,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呼吸不畅,透不过气来。
“你都知道了吧?”我淡声问着,努力使语气听起来平缓一些。
兰舟点点头,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之色。
我身为太子,却在云晔登上皇位之后回宫,又被软禁了那么多天,紧接着女儿身份被戳穿,陆千里又闹了那么一出联名上书请求归政的好戏,兰舟想不猜出前因后果都难,即便有几分想不明白的,问了龙泉就一清二楚了。
他沉默着,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憋了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真见了他,我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单是这样仰望着他,我心里的那根弦就快要绷不住了。
他垂眸看着我,眼里的悲哀很深重,如一张细密的渔网一般,密密匝匝地将我束着,良久,他才张了张嘴,声音里完全寻不着往日的风、流潇洒,或是妩媚妖娆:“你……”
他只说了一个“你”字,便收住了声,眼帘垂下,遮住了漫天悲哀。
他没开口时,我还能勉强憋住,可他一个“你”字出口,便如在即将溃堤的大坝上戳了一个小洞,我心里所有压抑的恐惧、无助、绝望、悲哀一股脑儿涌出来,汪洋恣肆,泛滥成灾。
我倾身向前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胸腹处痛哭失声。
他身子一僵,松松地伸臂环住我,轻轻在我后背拍着。
“兰舟……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咬着他的衣衫,呜呜咽咽地低声自语。
兰舟一手仍在我后背拍着,另一只手移到了我头上,轻轻摩挲着,幽然一声长叹,仿佛将天地间所有的悲哀都化了进去:“旭儿……”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旭儿,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死死搂着他的腰,含糊不清地哭诉:“兰舟,要怎样我才能忘记你,去做那个可悲又可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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