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奚城陷（2/2）

敌袭！

孙仲反应过来，又惊又痛之余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后背上瞬间冒了出来，夜风一吹可不叫人冻得刺骨！比起身体上的凉意来，更凉的是孙仲的心——他已分明地看见，随着老王头的身子终于支持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时，一个个披挂着藤甲、口衔着短刀的蛮兵身影已经接二连三地翻上了墙头。

孙仲自知已经再无活路，只能强忍着肋部的疼痛，挣扎着爬向哨岗上的警铃想要向城内示警，可早已爬上城头的蛮兵哪还会给孙仲这样的机会，瞬间已经有两三人握着刀奔到了孙仲的身前。

“母亲啊，原谅孩儿没来及给您写信……”这已经是孙仲脑中最后的念想了，接着，他只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突然颠倒，然后，他看到了那天空中的明月似乎也被染成了血色，看到了快速上升的城墙，看到了城墙下正有成百上千的蛮族兵士驾着云梯正往上攀爬，看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了全世界。

孙仲的头颅被蛮兵砍下，往城墙下面抛去，引得正在攀爬的众蛮兵一阵躁动，一个个手脚并用着加快了频率，转眼间，安奚城的西侧城墙上，已再无一个活着的楚兵，各个岗哨上取而代之的，是杀气腾腾的蛮族兵士……

“是夜，蛮军夜袭西墙，一瞬而下，后夺各楼岗哨，再取城门，待我各军觉察，蛮军已大举进城，我军自城守而下共八百十七人，除三人坠城得存，其余尽殁于城中。更因蛮军攻我不备，大半兵士乃在睡中被屠，一城之军，伤敌不足百，盖中楚军中之耻，痛哉，恨哉！”

——《除非军记》，燕除非。

天才微亮，李源一率着何挺进、马季、叶楚青等一行不足百人，已经赶到了安奚城外不足五里处，然而众人却已是再也行不动了。

两日之前的冷江一战，一日之前的遭遇战，再加上日也不休的百里急行军，纵然是铁打的精锐，也会被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彻底压垮，眼下的这群汉子，毫无疑问，几乎已经是靠着求生的本能才到得这里。

一众将士连带着马夫，铁匠们避开了主路，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稍作休息。一个个兵士像是浑身都被打散了一般，或歪或倒横七竖八地就地躺着大口喘着粗气，那些马夫和铁匠就更不消说了，一个个从面孔到嘴皮都是泛白的，只怕是已经累得几乎要虚脱了。

李源一也靠着一株树干，一边喘气一边紧皱眉头看着这些部下，心中暗暗着急，这样的光景，若是安奚有什么变故的话，只怕连再往他处去的力气也不会有了，能做的便只有藏到直被蛮兵发现，然后全部人马被蛮族的刀剑屠戮干净。

叶楚青这几天来表现武勇，又几番献策，虽然只是一个普通步刀手，但已然从这支残军中出类拔萃了起来。

李源一对叶楚青欣赏有加，亡命途中也是屡屡问计于叶楚青，就连向来沉默寡言的马季也对叶楚青多了几分非上下级的对待与礼数。见李源一正眉头紧锁，叶楚青心知这位年轻少将又犯起难来，虽然心中也没有多少办法，却也只好找点事情去错开李源一的心思：“将军，我们既已到安奚城外，接下来无非是进不进城的取舍罢了，众军劳顿，城中又未知变数，属下斗胆请命先往安奚城外一探，待弄清楚城中是敌是我时再做计议，还请将军准命。”

李源一定神看了看叶楚青，叹了口气道：“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那就劳你前去一探，记住，切莫妄自行动暴露了行踪！”

叶楚青诺了一声，转身便要走，却见一个铁匠慌里慌张地钻了过来，没头没脑地倒是和叶楚青撞了一个满怀。叶楚青本就心情不算甚好，找了份差事一来的确是为了探得情报，二来也是想从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奇怪氛围中暂时地脱得身去，没想到被这人一撞，把胸中的一股子闷气全给撞了出来。

“你这厮，却是没活够么！”叶楚青平日里很少发作，此时却也顾不得体面朝着这铁匠怒骂了一句，倒是把对方吓得忙低头倒退了好几步。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这人穿着一身楚军里辅兵常穿的半身甲，青色的袍子却也是沾满了泥泞血污，连日的林中穿梭奔波在身上划出了不少口子，看上去却也和一个经了战阵的士兵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了。

叶楚青见他也算光景可怜，一时火气也泄了大半，语气缓和了下来道：“我一兵士而已，休叫我将军，且是你这般慌张是为了作甚？”

“西边！西边！”这铁匠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着急得竟打起结巴来，“安奚那边正有人过来，是我们，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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