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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人坐在火边,翘首举目,研究嫂嫂的神色。
“母亲的情形仍然不是很好吗,嫂嫂?”很快,服人得出了结论。
“不。”临风想了想,“我认为母亲已经好多了,她只须多加调理,即可恢复健康。……宝音呢,她怎样了?”
服人摇头:“每天除了吃睡正常以外,还是痴痴迷迷的,总念叨着些听不懂的东西。”
临风陷入沉思。
“今日,司徒再次向兄长请求诏令巫卜入宫驱邪,兄长不答应……”服人犹豫了片刻,“嫂嫂,我不明白,兄长为何不试试这个法子?金
石、汤药,没一样能对母亲的病生效的,我们也许可以考虑司徒的建议。”
临风嘴角浮起一缕苦笑:“那等同于承认宫中有妖孽作乱,而只有君侯无道,才会发生此等异事。”
服人意识到失言,羞赧不已:“嫂嫂,我无礼了。”
“弟弟,别介意。”临风鼓励服人,“你得相信,我们祭祀社稷,供享宗庙,无一处不妥帖周到;料理百姓,辟防疆域,无一处不竭心尽
力,哪点会教上天震怒,遣降妖孽?母亲必然脱离困厄,逢凶化吉。”
服人不吭声。
临风见状,故意掀起竹帘的一角,让寒风裹着雪粒扑进屋里。
“冷!”服人情不自禁地打个寒战。
临风展颜道:“风是来吹散你的忧愁的,你小小年纪背负太多,一会儿路也走不动啦。”
服人看着临风的欢容,心头一动,果然堆积的忧愁仿佛去了大半,周身轻松好些:“……嗯。”
“傅父来啦。”宫门处,寺人宣进。
话音一落,公子养表情郑重地走到临风、服人面前。
“君夫人在?公子也在?”与二人心不在焉地打个招呼后,公子养沿着屏风来来回回踱步,等候侍女代仲任邀他入内。
临风会意,领服人出殿,迎面又与师雍遇到。
“师雍,母夫人在和养叔谈话。”临风叫住他,“你有何事来报?”
师雍闻得临风声音,站稳脚跟,推开扶持:“君夫人,小臣总算找到了您!君侯同司徒在桐宫吵起来了……”
“姐……君夫人!”正在临风大惊之际,另一侧的回廊上,黑耳飞奔而至,“刚才顺替宝音诊疗的时候,被猛地发了狂的宝音刺伤!她闹
得愈发厉害啦!”
一事至,事事至。
这一刻,临风有了一种在战场上被前后夹击的感觉。
而上光,她的坚实同盟,她发誓要并肩作战的那个人,在另外的地方孤军与敌人斡旋,急需她的支援。
所谓的考验,指的便是这样的时候吧。
她没工夫迟疑:“好,我……”
“宝音那边,我去处理。”服人主动请缨。
“诶?”临风一怔。
服人低下头,重复一遍:“她能刺伤别人,对嫂嫂亦会不利。安全起见,她那边我去处理。”
临风仔细端详一番这年轻公子:“……辛苦你了,弟弟。”
她旋过身,朝桐宫疾行。
服人再度举目,视线追随着她去远……
“老臣并非不知这么做的后果。那些浅薄的世人,将对非祭祀以外奉请巫卜入宫而兴起闲言碎语,使君侯的名誉蒙尘,这是完全能预计的
。”
司徒弦站在桐宫正堂中央,高声抒发己见:“……不过,考虑到君侯名誉,就不考虑母夫人安危,未免太没轻重!何况,仁孝有亏,对君
侯名誉更无益处吧?!”
侍坐晋侯上光旁席的大夫元挺身而出:“妖孽一说,实在没什么根据,原本即是内闱以讹传讹的东西,这次居然惊动到母夫人与徐嬴氏,
已属不该;目前该做的,是尽快平息谣言,全力治疗病者,有必要无谓地去给君侯招来非议吗?”
大夫广向来父宠隆重,最近又仕途得意,正是心高气壮的时期,眼下碰到能与嫡兄争锋的场面,决计不令错过:“怎么叫没必要?怎么叫
无谓?儿子为母亲忍受一点委屈,莫非不应该?”
“放肆!”大夫元呵斥,“你出身侧庶,仅仅是个臣下,哪来资格妄谈身为嫡宗与国主的君侯该不该如何!”
“咦……”大夫广吃瘪,面子挂不住,预备反抗。
眼看一场臣子间的争论要演变成家庭风波,公孙良宵赶紧出来相劝:“诸位何苦相争?臣子的作用,是将自己的见解呈递予君侯,以便君
侯裁决事务,可不是吵来吵去,徒增君侯烦恼的呀。”
大夫元闻言,狠狠地白了良宵一眼。
显然,从良宵嘴里说出本该师雍来说的话,使他为之不快。
“你们的看法,我了解了。”上光不动声色地观望他们唇枪舌剑的争斗暂时结束,方启齿表态。
“那么就请君侯定夺!”司徒弦逮住机会,一步逼近。
上光微笑:“这里不是朝会,我还是唤您舅父。……舅父,您既然明白我的立场为难,却仍要坚持动用巫卜,可有帮我想个理由,好光明
正大地在宫内驱邪哩?”
司徒弦语塞。
“君侯也有无奈啊。”上光起身徘徊,连连叹息,“元讲得对。君侯不光是人子,也是嫡宗、国主,受到臣民尊崇,自当为臣民表率。若
凡事求诸鬼神,那要君侯何用,君侯的存在意义大概就在可有可无之间了。所以,就算我敬畏巫卜,相信它能发挥相当效力,但我不能在不清
楚它能多大程度改变局面的时候,轻易动用,以致惑乱人心。”
司徒弦袖起两手,意味深长:“嚯……”
“君夫人。”良宵一扭头,瞧见临风上堂,即刻下拜。
“免礼,免礼。”临风一面示意众人起立,一面道,“我是特地来告知大家,母夫人病情缓和,没有大碍了。”
上光趋前几步迎上她,眼里暗暗流露感激。
司徒弦不为所动:“君夫人在此,臣述说下面这段旧事更是必须了。君夫人是**的司寇公主,一定能体察臣的真意。”
“请。”临风说。
“不瞒君夫人,宫城东北角那座黑祠,其实是供奉先君的一位早逝嫔妾神主的地方。”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司徒弦一开口,上光的
心还是被揪住了,“这位嫔妾乃西戎所献,名为昔罗,宫中都称她为昔戎;昔戎未及册立位次,就在诞育下男婴后,与那男婴一齐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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