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2)
“宁宁,你爸,他还好吗?”
“我们以为您死了,爸爸在您出事半个月后,跳楼……自杀了。”
黄目紧闭,数秒后,有浑浊之泪淙淙而下,“带我……去看他。”
斜阳之外,青山连片。狰狞老妪,长跪石墓之前。陵园肃静,只得松涛阵阵,悲泣呜呜,多少亡灵无处诉冤。随风逝,爱恨阴阳两隔,轻卷灰飞漫天。一阔七年,梦里几度重逢,夫欢颜依旧。却不想,一朝亲手来除旧坟苔藓。
母亲被救,许宁狂喜。屋子一番收拾,未免母亲伤心,收了父亲遗照。联系整容医院,母亲却说,不必了。
祝融融受邀前来,许母正沿屋壁摸索,徐徐而进,大恨无言。见到祝融融,许母上前执手,声音依旧暗哑,面上终是带了笑意:“小姑娘,你救过我两回。”
许宁端水出来,见此情形,也笑盈盈看着祝融融。
祝融融不好意思,说:“举手之劳,我没做什么。”
许母说:“不,我孙越涵一生从不拖欠他人恩情,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若能办到,必定尽力而为。”
祝融融皱眉:“孙越涵?”
许宁扶母亲坐下,说:“妈,您身子还虚,多休息。下午中医已经预约,必须要去。至于融融,我知道怎么做。”说完,心情大好,又看着祝融融,“孙越涵是我母亲的名字。”
祝融融的脑中像被一根强筋的弹簧袭击,“嗡”的一声,将她打懵,过了好久,她才喃喃问道:“阿姨,您也是元烨的妈妈,对吗?”
孙越涵也没必要隐瞒,点头道:“是。”
祝融融倒吸一口冷气,以掌捂嘴,又去看许宁,见他无动于衷,显然早已知情。“那……许宁和元烨?”
孙越涵叹气:“他们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孙越涵将当年如何被元方雄看中,如何拒绝他的爱意,如何被囚,如何逃亡不成生下一子,取名元烨,一切往事都婉婉道来。与当年顾小飞说的并行不悖。
孙越涵说:“当年我青春正盛,一心求名,不愿被家庭绑缚终生。故而恨透了元方雄,连带也一并不喜大儿子元烨。后来总算逃出那个地方,才发现又有了身孕,”她说到这里,看了许宁一眼,“原本我要将孩子打掉,想到元烨当时命在旦夕,终日惶惶不安,心生慈悲,最终留下了孩子,就是许宁。我本看不上许宁的养父,让他做了便宜父亲,他一直不知许宁不是他儿子,将我们母子视若珍宝,我渐渐才安定下来,一心持家教子。”她叹气,“是我对不起你爸爸。”这话是对许宁说的。
祝融融初听此事,是从顾小飞之口,那时她年方十八,诸多感情纠葛还不能体会。此时她已是准妈妈,有一颗恨不得为孩子掏心挖肺的决心。
而孙越涵却对元烨狠心之至,尽管这会儿她对当年的伤害一笔带过,并将大错归于元方雄,但元烨的伤痛与无辜,又谁来买单。
一母同生,他无功,我无过;他得母爱,我得母厌。母伤我弃我,母育他爱他。换做任何人,恐怕都要走不出这无边的委屈与怨恨里。
难怪那年在温泉城的初见,元烨见到祝融融,得知她是许宁的女朋友,便出手来夺。而她那时年幼无知,还可笑的以为元烨对自己一见钟情。
祝融融晃了一会儿神。
这时听到许宁在说:“妈,无论如何,他不该将你禁足,不该这样伤你!他将你伤残成这样,你怎么还维护他,在警局的时候,为何不指控他!”
孙越涵说:“虽然我毁容一事,的确因元烨而起,但他也无心伤我。七年前,他不知如何查到我的住处,便以元方雄的口吻约我到某处见面。说如果我不去,就将真相告诉你父亲,”她指许宁的养父,“后来,我心乱如麻,开车走神,与迎面而来的车辆相撞,坠崖之后,车起火,我奋力爬出熊熊大火,最终体力不支倒地不起。等我醒来,便已在风月冢,人也烧得不成样子。元烨请了全国最顶尖的整容医生为我医治,我当时心灰意冷,觉得今生命运坎坷,都拜这张脸所赐,于是拒绝。要不是心中有所牵挂,”她温柔的握着许宁的手,“我恐怕早就自尽。”最后,她长叹口气,“所以,这事也不能全怪元烨。再则,他始终是你亲哥。”
许宁咽喉似有何物堵着,叹一声:“妈,您受苦了。”
孙越涵继续说:“为了回来,我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让元烨放行。他心中对我已是恨之入骨,只一心想折磨我到死。哼,父子俩这点倒是一模一样,留不住,便要强留!”说到这里,孙越涵看了祝融融一眼,恐怖的面容扯出一个笑来,“小姑娘,你对我的看法有异吗?”
祝融融如实点头,说:“在我18岁那年,我妈妈怀二胎,我心里就不舒服,拼命闹腾。其实我只是害怕失去父母的爱。后来我弟弟出生,我父母对我依然很好,甚至更好,我才踏实了。”她认真看着孙越涵,“我想,如果您对元烨和善一些,多笑笑,像对许宁这样,他怎么会恨您呢,更何况,我并不觉得他恨过您。”
孙越涵怅然道:“这么多年的仇恨,突然对他笑,哪里拉得下脸面。”
祝融融说:“您看,其实认定他恨你的,是你自己。”
孙越涵陷入沉默之中。许宁见母亲伤神,给祝融融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说:“妈,您累了,去休息吧。”
孙越涵摆手:“不,今天高兴,我不累!”
祝融融问:“阿姨,当时我在镜湖边遇到您,您为什么浑身都是水呢?”
孙越涵这才将密室逃脱的经过细细说了一番。和元烨分析得不错,她利用蓄水池放水时的压力,花了七年时间将主水管砸破,水漫到天窗,她才从天窗出去。元烨当然不会给她留下任何器具,她砸水管的工具,是偷偷扣下十只吃饭用的铁勺,将之牢牢捆绑在一起,在放水之时,用勺柄奋力猛砸。
许宁摊开母亲的手掌,果然双手全是血茧。许宁鼻酸,沉默。
祝融融恍然大悟:“原来每到月圆之夜,我看见的水面的灵异现象,是您在砸主水管呀!”
孙越涵点头。
祝融融心想,储水箱每月一次放水,放水用时一小时,她竟坚持七年之久!人在求生欲的促使下,迸发出的毅力是惊天动地的。
难怪后来,从湖里救过人之后水纹之事再没发生了。横在她心里七年的灵异事件,终于得到合理解释。
从许家回去不久,祝融融就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来电,那人上来就骂:“姓祝的,我劝你不要对他存有妄想!她爱的是我!你真以为他对你有感情?他利用完你……”
元烨英俊多金,为之疯狂的女人不在少数,以前这样的事不是没遇到过,不等人家骂完,祝融融打断她,“对不起,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爱怎样就怎样!以后请别再来骚扰我!”
对方愣了愣,哼了一声,讥讽道:“最好是!”
祝融融懒得听她多说,挂上电话,将号码拉黑。
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母亲走上前来对女儿左瞧右瞧,笑着说:“双胎就是不一样,你这么瘦,都已经有些显怀了!”
祝融融想起孙越涵对待子女的态度,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真好,她真爱自己的妈妈。
从小到大,祝融融从未表达过对母亲的爱,但为什么要对最亲的人这样吝啬呢?她突然抱住母亲的腰,将脸埋进她泛着肥皂香的胸脯里,喃喃道:“妈,我爱你!”
祝妈妈一愣,呵道:“还撒娇呢!以为你才康康那般大吗?都是当妈的人了!”
祝融融故意嘟嘴说:“妈,人家在跟你表白呢,你为什么要提你另一个儿子,我觉得你真偏心!”
国人在对待亲子之间的爱意都是含蓄的。那时祝妈妈感到女儿受伤了,她没有解释,也不善于用语言去安抚。她将女儿推开,说:“妈给你做好吃的去。”在厨房转了圈,出来说,“鱼是吃糖醋的还是红烧的?”埋头在冰箱里乒乒乓乓一阵鼓捣,又抬头问,“你昨天说想吃炖牛腩,今天还想吃吗?想吃妈出去买。”如此反复。
祝融融知道,其实母亲是想说:妈妈是爱你的。
她眼眶湿湿的,心里暖意融融。又想到元烨,更觉悲哀。
许宁是个事业心极重之人,为了z市分公司与总公司的对接,一周之内,光北京与z市他就往返三次。
许宁计划与元方雄父子相认,祝融融对此持反对意见。她不想再与元家有丝毫牵扯,且深知元烨元成俩兄弟为了利益之争有多激烈,她觉得许宁完全没必要再去搅和。
许宁不以为然,他认为那是他应得的。
那时是晚饭后,许宁陪祝融融在小区散步。谈到这个话题,两人争论起来,许宁摊手,不解道:“融融,我为了咱们的将来去拼搏,不好吗?”
“你公司带来的盈利早已远超大部分中型企业,为什么还要费劲心机去争别人家的财产!”
“融融,你没这个经历,体会不到。如果你父亲给你留了一份家产,你会全部让给祝康康吗?”
“不会,但前提是那是你父亲。你最好搞清楚,你父亲是谁!如果是元方雄,你让养你十六年的许叔叔情何以堪!你让世人怎么看你!”
提到养父,许宁沉默良久,淡淡的说:“世人如何看我,不在我考虑范畴,我只在意你。”
祝融融站住,坚定的说:“那就不要去争!知足者常乐!”
许宁冷笑:“知足者常乐?这句话是没有能力的人用来自欺欺人的!现在这份天大的机遇摆在我面前,且我有实力去驾驭,我相信任何心怀天下的男人都无法抗拒。”
祝融融与许宁四年不曾接触,在她印象里,许宁还是那个白衣飘飘,依在校门口柱子上看书的少年。
此时她惊讶于他面目全非的改变,她痛心疾首的说:“许宁,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许宁笑起来,笑她天真,溺爱的刮她的鼻子:“小钱是不重要,但元旭集团不是一般的金钱可以衡量。”见她一脸鄙夷,许宁看着她,突然就这么问出一句,“如果不重要,四年前你为什么选择元烨??”
祝融融看着眼前之人,他陌生之极!她简直不敢置信!有那么一瞬间,她失了交谈能力。过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维,诚挚的劝:“你要拼搏,要上进,完全可以!但你要凭自己的实力,自己去打拼呀!元旭集团一直是元烨在管理,他为了元旭付出了半辈子!他不会轻易罢休的。”
许宁有些激动,因为元烨也不是白手起家,他接手时公司已是500强。他和元烨是同样的身份背景,为什么他就要从基层做起,从跑销售干起!从挨家挨户的找小型企业拉赞助做起!从一个个白眼轻视唾弃做起呢?为什么他就要这样呢?!最后许宁只是淡淡说了句:“成王败寇,全凭本事!规则该由胜者说了算。”
祝融融说不过他,半天气呼呼的挤出一句:“你简直是强盗逻辑!人家元烨吃的苦不比你少,可他没一句抱怨!相对元旭集团,元烨是捍卫,你是抢夺,性质完全不一样!”
无论祝融融如何,是打他骂他,还是任性发脾气,许宁都不会去计较,唯独提到元烨!那就像在他心脏之上,反复来回推拉一把生锈的钝锯!家破之仇,夺妻之恨,他须得一桩桩去计较。但他尚未开始,祝融融便要倒戈,尽管她此刻还站在自己身边!
许宁看着她:“你看,你还说钱不重要!若是不重要,你到现在还为他说话?”他凑近她,“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爱着他!”
“许宁!”祝融融急了,眼里渐渐充盈泪水,喊道:“你不要声东击西!我只是从客观事实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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