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1/2）

柔和的风中，小白坐在道牙子上阵阵苦思冥想，又觉得出来前没带个小纸盒，真是脑袋抽筋的表现，如果这个时候，一边想一边把纸盒摆在面前，说不定从这里经过的人，善心大发，会给他扔个几毛钱，万一收成好把买米的钱也凑够了，拿回去，滢儿也一定会很开心，这样想着，又想起，滢儿好像真的还是个小财迷。小白想着，又觉得这么想滢儿甚是不好，如果滢儿真的是个财迷，那完全可以把他从医院接出来再送进精神病院，然后变卖家产，携款外逃，那岂不是一了百了，可是如果那样做，想再找一个如此听话又富有忧郁气息的文人作威作福，怕也是难的，或许这便是自己还没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原因，这样想着，小白又是一阵恶寒，因为觉得自己真是复杂。还是相信他之所以还没被送进精神病院，是因为她们之间却有伟大的爱情的好。

一阵胡思乱想过后，小白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又跑题了，又重新酝酿起那羞涩的感觉，似风是雨头，屁是屎头，一种憋不住的感觉阵阵袭来，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然后觉得那个女子还是来自于记忆而并非虚无的未来。而这个青梅竹马的女子也似乎是自己大学时的女友，因为突然想起大学时他好像有过一个女友，那个女孩身材高挑，脸型消瘦又清秀，叫做杨素瑶，他与那个杨素瑶的相识还要追溯到20年前，他们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那时他们还都是小学生，那一天他们班里来了新老师，新老师又温柔，又和气，于是所有人都闹的厉害，除了杨素瑶和小白，后来新老师去向主任反映情况，主任说，不要让这两个孩子骗了，他们最复杂，估计就是他们捣的鬼，于是小白和杨素瑶，便被一起请去了主任的办公室，因此结下伟大的友谊，后来两人每天放学，都会去旧书店看书，又加深了那伟大的友谊。年少的感情总是充满懵懂与羞涩，后来两人升入初中，去了不同的学校，便断了联系，可是小白却一直都忘不了她，再后来两所学校合并在一起，两人又成了同学。

小白还记得合校的那天下午，老师组织欢迎新同学的班会，没有人愿意留下，小白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留下来的人，当新来的插班生们，一个个大着胆子走了进来，他发现，走在最后面的竟是杨素瑶。几年光景，那个时候的杨素瑶，长高了，脸也长成了大人的摸样，脸型消瘦，却秀气极了，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长又长。那天放学后，小白一路尾随杨素瑶，不好意思在街上喊她，更不好意思气喘吁吁的追上去，后来还是把人跟丢了，不禁一阵失望，而就在这个时候，又听到杨素瑶在背后叫他，当他像个傻子一样转过身来，却看到杨素瑶正躲在一片阴凉中，满脸堆笑，对他说，小白，我就知道你得来找我。

那天傍晚，两人一路胡扯，直到把杨素瑶送上十路汽车，小白才离开，后来每天放学，小白都会送她到车站，有时编些理由，有时连理由也省了，小白还记得，那是整整两年，九十四个星期，不管刮风下雨，从未间断，有时两人会激动的说个不停，有时又会相顾无言，然后默默的送她上车，茫然的看着远去的背影，惆怅又欢喜。小白还记得，那是一个雨后的傍晚，天黑的很早，那一天没有风，天空中雨雾弥漫，他们在车站等待十路汽车的到来，昏暗的水银灯光，将团团白雾映的更加迷蒙，人和汽车在白雾中若隐若现。那一天两人本是无言的走着，突然杨素瑶问小白，你看这夜雾，像什么？而小白竟发了神经一样，作起诗来，说，像大团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着柔软的针一样的光。而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那一刻，杨素瑶的眼中充满了惊奇，说小白还是个诗人呢。

小白想着他与这个杨素瑶的故事，心绪又惆怅起来，可是又一下惆怅不起来了，因为回忆似乎又一次断片，至少，在那94周的时光外，他又想不起，后来她们又发生了什么，一点都想不起他的高中时代与这个女子又是怎样的。而杨素瑶又是怎样确定成为他的女友的，同样想不起来了，甚至又突然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读过高中，可是又很确定自己是上过大学的，因为一想到这个杨素瑶，他先想到的便是大学女友这样一个身份，甚至这初中的回忆也同样可能是不存在的，但是大学，还有女友，两件事情怕一定是可以确定的，那还是越过那或有或无的高中时代，看看还能想起些什么吧。

小白想着又觉得事情的后来是那个样子的，那一年小白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读大学，直到第二年的暑假才回来，回来的那一天在自己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旧书，脑中无比清晰的记得，这本书是在儿时的旧书店淘来的，可是这本书应该是在杨素瑶的手里才对，而当他翻开书页，一张纸条掉了出来，那是杨素瑶家的地址，要小白去找她。小白拿着书去问自己的母亲，这书是谁送来的，小白的母亲说，是一个大姑娘，长得可漂亮了，大概是你去读大学的第3天吧。小白母亲的样子，像正说的是自己的儿媳妇。

那一天当小白找到杨素瑶家的时候，出来见他的却是一个看起来很是苍老的妇人，那妇人是杨素瑶的母亲，老太太说，杨素瑶一直等他，后来书也读不下去了，去了山东支教，再后来一次在海边的游泳，游到深海就没再回来。

看着老太太哭着，小白也伤心极了，那天，一直陪老太太到很晚，才离开，离开的时候，老太太交给小白一封书信，那是杨素瑶留给他的，上面有她支教的那个地方的地址，是山东海阳县葫芦公社地瓜蛋子大队。

小白想着，又觉得这名字怎么这样的鸡零狗碎，可他竟然还能记得，怕真的是确有这么个地方，而且他貌似也是去过的，为杨素瑶，这个已不在人世的女友。

小白想着越发确定，他是去过这个地方的，时间大概就在那个暑假，那整个夏天，他都是在那地瓜蛋子大队的海边度过的，每天从早到晚，就那样坐在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或大势磅礴，或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想着葬身海底的杨素瑶，又觉得，若她是有灵魂的，在海底一定是幸福的。

那个暑假的最后几天，天气开始转凉，一天傍晚，小白想着杨素瑶又一次不能自已，便跳下海中一直游到一处石礁之上，后来不自知的睡着了，再后来当他醒来，发现正被一群全身绿色，长得像人又不像人的水妖围着，里面有男有女，里面领头的对他说，可以给他吃一种药，然后变成他们的样子，就可以在海中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但被小白拒绝了。可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水里又游出一拨那种东西，其中一个竟对他喊道，“小白！”而小白，看着眼前这个一头绿发，如海藻般垂到腰际的女子，不禁错愕了，因为这个又突然跳出来的女水妖，脸上独一无二的笑容，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杨素瑶。

两人在那礁石上又这样意外相见了，其他的水妖也便纷纷离开，只留下小白和杨素瑶，后来杨素瑶说她一直在等小白，后来终于等不下去了，便做了水妖，因为觉得做水妖会痛快点，但是现在想再变回人怕是不可能了，于是两人又约定要杨素瑶去追上那些已游走的水妖，再取来药给他吃，在明天的中午，还在这片礁石见。

那天夜里，当小白向回游的时候，天空早已闪起星光，海上起了风，水里也冷得吓人，当小白终于游回岸边，却发了烧，然后陷入昏迷，直到两天之后才醒来，当他赤着脚，重游回那片石礁上，那石礁上空空如也，只见到一处礁石上，刻着一行浅淡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