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经年(2/2)
他没有回应她,将她的身子扶起。只觉得方才,似是有什么东西震了。可她却在离身之际,又捏了捏他的脸,嘟囔着:“原来是人啊……”
他起身,只觉得身子阵阵的麻疼。暖光便燃起在楼中,她划燃了火折子,也照亮了她青涩的脸颊。他却只看到她剔透的明眸中,带着略微的紧张,“你不怕黑吗?”
兴许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他迟疑中,缓缓点头。她才揉了揉脖颈,小声道:“方才谢谢你了,对不住。”
他摇摇头示意,顺道将身下震了的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娘亲为他求来的软玉,碎了。却恰好碎成了两玦,将他的名字两两碎开。
她见状,更是不好意思的问道:“这是我弄坏的么?”
他不做声,她却有些不安了,“我在母后哪儿有见到过金玉,母后说就是将玉和金合成的,你这个碎了,应该也可以合在一块儿……”
“我给你弄碎了,暂时也赔不了你。不然以后…你再来找我?……再过几年,母后才允我囤私房钱。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合好。”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堆,言语中有些委屈,却又不见他说话,才悻悻然不语,像是犯错了不敢说话般。
沉寂半响,她才自顾自的说道:“我是听说这个地方闹鬼,最喜欢将别人欢喜的东西藏了去。我欢喜的铃铛没了…才从树上爬了进来,可费劲了!你在里面有见到鬼么?”
他有些愕然的望着她,她却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袖,有些委屈道:“你要是见到他,能让他把铃铛还我么?我下回一定好好存着,不把铃铛弄丢。”
她分明就胆小的很,却不晓得听信了谁的话。半夜将身旁的人支开,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爬树。他默然不语,只觉得她实在是呆笨的可以。
后来她才意识到不能在外久呆,可门已然锁住了。爬树她也不敢往下爬,咬着唇急躁了半响才问他,“你说我们会不会在这里饿死?”
那时,他当真是觉得,她该担忧的不是会不会饿死。而是出不去,宫里人会不会将整个皇宫翻过来寻她。
折腾了大半响,她下半夜才靠着他安眠,火折子被夹在木桌间。他在微弱的亮光下盖着她给披上的蜀锦披衣,后来相依紧靠着。楼阁寂静,他似乎还可以听到她缓慢的换气声。
本是容月静好,可半夜临风,在他困倦不注意之时,火折子跌落在地竟也没熄灭,燃着一旁的木头就燃了起来!
木块兹兹的燃烧声,顿时让他惊醒,才发现自己竟是睡沉了出了事!当下就唤醒她,冷静卓然的借火将门烧开,用还干瘪的木桌,在门焚烧的差不多之际,摔打出一个漏洞出来逃之夭夭!
这事惊险万分,她却也没急着眼红。只是出来后望着楼阁,怔怔的说不出话来,目光敬滞的望着他。楼阁走水,马上就有宫人注意到了。不管这地方多偏僻,却依旧有人救火。宫人的聚集让她瞬间慌忙的想要离开,离开前还同他说着,“我要先走,明天我还来这里寻你。想办法赔你合玉,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话,却心下微暖,楼阁的火光像是照在了幽底,生出了一片涟漪。眼见着她走了,他才想起身上的那块玉,拿出来一看却只有刻着‘知’的半玦,而另一半在身上,是如何都四处寻不着。随即回想起,怕是在挣脱的时候,遗漏了。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却也适中。他下意识的返回到楼阁中寻玉,可身子却在出来的时候被浓烟呛的厉害,脱力的爬离楼阁才昏倒在一旁,命悬一线!
他第二日自然是没有去成楼阁,也因着要疗养身子,被送往京都外的山庄养怡。后来好在没事,可玉碎成两半,恰巧的适宜让娘亲以为是灵玉挡了灾。让人制成了一双玦玉,一直随在他身旁。
所以六年后再见到她,她已经是亭亭玉立的一身尊华端重。再也没了昔日的娇气,却渐渐的喜欢诗词歌赋,渐渐的不喜约束,也渐渐的——厌恶与他。
她第一回生疏的将厌恶的话说出口,他想他是忘不了心中的滞痛,伤无大碍,却硬生生的疼。他回府后,在府中竹菀中执弈坐了一夜。才觉得她那时,在楼阁中说的话,兴许有几分是对的,那个地方,最喜欢将别人欢喜的东西藏了去……
欢悦最是勉强不来,她终是要嫁给她的,就算她再多不喜。所以之后,他只默然的看着她的喜怒,像是他欠下的债,却又不想还清的绊。
直到那次画舫上,她的手搭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好多年前的事情都恍若昨日。她于他的不同,让他一直以为沉寂下的心,骚动起来,
所以他才有些自私的,未同她言说便将玦玉放在她袖中。不耽搁她的回宫,也是想试探她是否是因为回想起来昔日往事,而不同与他。
如今诚然不是,年幼之事,她怕是忘了个干净。
但现在面对与她的言诗和问话,他当真觉得,
他容满至骨的寂寥,抵不过她抬眸一刹。往事沉浮,经年淡去。她早已忘却的,只留在他的心底,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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