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遇-半心香（1/2）

树下,依真抱着头，像傻了一样，蹲在那里足足怔了一刻钟，要不是手里拿着枚帕子，她指定以为自己又毒性发作臆想出来的场景。

花拐子打扫完活去搬泔水桶，他一个人弄不上车，便对着树后大叫：“依真，你这个死货，滚出来干活！”

依真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把帕子揣进怀里，跑上前弯腰拎起泔水桶往车上放，一低头发现车下露一个小脑袋出来，她怔了怔，随即便明白，定是刚才的小叫花子没来得及跑，看着那种蜡黄的小脸，还有那双怯怯的眼神，她突然想起弟弟云鹤，这孩子被花拐子看到，保不齐要挨打，她只装没看见。

两个人使足了劲憋红了脸将那桶泔水抬上了车，哪知用力过度，泔水上面那些硬货刚被叫花子捞干净了，剩下的都是稀薄的汤汁，溅了花拐子一身，他急了眼，骂了起来。

“你这个吃货！眼瞎了？没看到老子站这边吗？”

他的话刚落，冷不防车轱辘地下冲出一个人来。那孩子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慌忙逃窜，花拐子本能地抬腿对着那个小脑袋踢去，情急下，依真撒了手里的泔水桶，推了花拐子一把，花拐子站不稳，仰面摔了个大趴，泔水桶滚到马路中间，小叫花子乘机躲在了依真的身后。

依真敢对自己使绊子，花拐子哪里能放过她，爬起来撸起袖子上前就打，依真护着那个小孩子抱头鼠窜，围着泔水桶转圈，那帮刚捞过泔水的小叫花子掉过头来围观，看这三人打的有趣，围成圈地拍手叫好。

花拐子打不着依真急的跳脚骂娘。

“依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帮起这些穷要饭的，看我不修理你。”

“花拐子，你还讲不讲理，我不是存心的，再说了，你以前不也是穷要饭的吗？”

“你才是穷要饭的呢，老子前八代是吃皇粮的，龟孙子！看我回去不告诉花老八，让他扒你的皮！”

“你少狗仗人势！”

他骂一句，依真就回一句，反正花老八也不是亲爹，两个人放开了骂。

花拐子坡脚追不上依真急的嗷嗷叫，他刚刚欺负小叫花子得了胜，现在又让小叫花子看了笑话，没了颜面，便耍起狠来，弯腰拾起弹弓来崩依真。

弹弓打人一崩一个包，疼的要命，身后的那个孩子脑门上被崩出了血，依真本欲求饶，忽见树上飘下几枚落叶，她一时兴起，抬腿用了些内力扫了过去。

飘然而下的那几枚叶子突然改了方向，飞镖一般直飞出去，正打在花拐子的嘴上，花拐子粹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嘴哀嚎，围观的小叫花子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

这帮孩子闹得兴起，却没留意大宅院的正道上来了一顶八人抬紫罗轿子，刚才那一幕轿内之人尽收眼底，，一只细致的手伸了出来，轿帘微微一掀，管家立刻贴了上去，附耳点头。

语毕，管家一挥手，轿子折回了头，走了。

花老八后院正在过大刑，依真被吊在大梁上，身上被抽的青一块紫一块。

花老八还不解气，指着依真骂道：“小畜生，竟然在南宫王府跟前打架，想断老子财路不成？明天总管的要是不让我们收泔水，我就宰了你！”

花拐子在一旁添油加醋。

“干爹，这小子存心的，是他让小叫花子哄抢泔水的，他踢翻了泔水桶，还用树叶伤我。”

恶人先告状，依真气不过，就顶了起来。

“就是一桶泔水，又不是一桶金字，你犯得着栽赃陷害我吗？”

她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花泽王府的泔水都去了哪里，今天算明白了，这后头还有这么大一帮人要以泔水为生。

“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就是金子，你还嘴硬，我倒看看你这筋骨是不是铁打的。”说完，花老八对着依真又猛抽了两鞭子。

火辣辣的疼让她半天没倒过来气，花老八打到手软，扔了鞭子坐在三条腿的凳子喘气。

“晚上不给他饭吃，看他还有力气蹦跶！”

正说着看门的花小葵跑来通报：“干爹，杨婆子来了。”

花老八小眼珠骤然一亮，‘霍’地起身，踢了一脚身边的花拐子说：“看着他！别让他跑了，杨婆子领不到人我找你是问。”

“是，干爹，您放心，他跑不了。”

吊在梁上的依真觉得自己的两只胳膊快要断了一样，她稍微运了点内力，又怕被花拐子发现，歪头瞟了他一眼，只见他正龇牙咧嘴地冲着自己坏笑。

“你这下老实了吧？跟老子作对想找死啊！”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别以为我怕了你，老子早晚把你收拾了。”横竖这个仇是结上了，她也不想示弱。

花拐子不屑： “赫！你还跟我横上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在龙香城，有几个敢跟我犯浑的？就你这死倔脾气，有的苦头给你吃！”

“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行行行，我让你嘴硬，瞧着没，杨婆子来了，八成给你找到好去处了，你就等着‘享福’吧。”花拐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依真。

“杨婆子来关我屁事，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是不关我事，但是干爹说了，你是养不熟的货，不如省点泔水换点钱喝酒，杨婆子是跑偏门的，定会给你找个好出去！”花拐子一脸的幸灾乐祸。

什么叫‘偏门’？什么叫享福？她不敢直接问花拐子，怕引来他的嘲笑，但也知道一定不是好事。

花拐子挠着脚丫子，看他不出声，以为他服了软，便得意地哼着小曲，歪在凳子边假寐去了。

夜半时分，也不见花老八来放人，依真肚子饿的咕咕叫，花拐子歪在一旁睡的正香。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扭来扭去想缓解一下身上的麻痹和疼痛，哪知越挣扎越疼，她忍不住骂道：“***！活着比死还难受，竟然连喝泔水的地方都容不下我。”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喜欢就换个地方呆呆喽，他刚才说的地方没准适合你呢。”

“谁呀？！”

依真以为是花拐子在梦呓，歪头一看，花拐子正自然鼾声大起，难道鬼在说话？她惊恐万状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自从目睹花泽王府那么多人被杀后，她很惧怕一个人在黑屋子里呆着。

“别找了，你头顶上呢？”

依真顺着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房梁上挂着一双悠悠荡荡的脚，看来此人来了有些时候了，刚才跟花拐子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可是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呢？

“你是干什么的？没事跑人家房梁上蹲着干嘛？想半夜出来吓死谁呐？下来下来！”看到是个人，她倒也不怕了。

那个人闻言一笑，‘嗖’地一下，拽着房梁上吊依真手的绳子另一头飘然而下，不高不低正好跟她面对面，而且贴的很近，乌溜溜的眼睛笑嘻嘻地盯着依真。

“凡在梁上挂着的都叫‘君子’，我的别号更特别一点，人称‘一半心香’，就是说，凡是我惦记上的东西，无论多难，只需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得手！”

依真哼了一声，能拽也算是一种本事！

“怎样？滋味不太好受吧？要不要下来歇会儿？”

“还行，我当是什么人呐，就是一个贼啊，做贼还穿白衣服，弄得跟神仙下凡似的，不过，你来这里算是失算了，白天连桶里的泔水都被捞干了，这里没油水了。”看清楚了他的摸样不像是来杀她的，依真的话自然也多了起来。

“诶------！我是个小偷没错，但是你别把我看成跟他们一样。”说着他用手里的纸扇指了指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花拐子。

“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你不偷钱？”

“错，我有原则，怎么说呢，贼也分三六九等，首先，我偷东西但不招摇，白天穿什么，晚上我还穿什么，我讲究低调，再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