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1/2）

早有夫人打发了流景过来只会一声，要留了黛玉同林家姑母用了午膳再走。待梳洗完一番，黛玉便携了雪雁、云裳一道儿去与姑母向家辞行。

午膳设在家一处庭院，正对着一丛丛金丝秋菊，边赏边共饮，也是一桩惬意之事。黛玉到之时，林家姑母已然先到，同杜蕙正说着话儿。一旁坐着玉楼。

流芳忙迎上黛玉，对席上的人道：“太太，林姑娘来了。”

黛玉对夫人盈盈一拜，“今儿来迟，让姨母久等了，玉儿这里先赔个不是。”

夫人笑道：“什么迟与不迟的？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儿？我们家虽在这江南也算是大商户了，倒也没有那么多俗礼。前儿我家老爷也是江湖上的，虽不及你那位表兄有名，却也算是个侠义之士。咱们这种人家，若是在旁的书香门第、世家大族看来，还入不得眼呢。快，过来坐下。”

黛玉应了一声，捡了个席位，挨着盈晗坐下了。

夫人在一旁打量着黛玉，边心里头暗自赞许着，边颔首对林云道：“你这侄女，我真是越看越欢喜，有几分像你当年的样子。你可是最通诗书的一个，我瞧玉儿定也是了。玉儿可曾读过什么书？”

“不曾读过什么，只略识得几个字罢了。”那黛玉本是个最通诗书的，只上一世初入贾府，老祖宗也问过自己这个。那会子老祖宗道三个姐姐都略识得几个字罢，实则结海棠诗社时，探春姐姐诗书皆通。只这会子，她倒无心说此。一来，家是商户，又沾江湖，听闻这等人家最不喜书香；二来，若是喜欢，夫人同姑母又有意于两家联姻亲，自己若是懂，不正凑了这个趣儿？

“哦？可我总觉得林姑娘甚是通晓诗书。”玉楼今儿着了一身玄色刻丝云锦袍，内为劲装，脚蹬马靴。本朝尚黑，帝王皆同秦汉，以黑为尊。更显得愈发贵气。

夫人打趣道：“你这混小子，又浑说些什么？你哪里见过玉儿？又怎懂她通晓诗书？”

玉楼笑道：“古人有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原小时候在宫中，也常陪皇上一道念书。先帝最宠姝仪公主，便叫公主同皇子们一起上书房。长公主诗书念得极好，儿觉得瞧着林姑娘一言一行同长公主像得很，便如是说了。”

林云不由一笑，拍了拍杜蕙的手背，“瞧你这六小子，你方才还说是个不会说话的。分明会说话的很。玉儿怎能同长公主比？也不怕犯了忌讳。”

黛玉莞尔，“六叔谬赞了，玉儿不敢当。更不敢同长公主相提并论。”

玉楼颇感无奈，眉头微凝，道：“我怎就成了你的六叔？我这样一般年纪，尚未娶亲生子，又不是个胡须虬髯的大汉，无端担了这个‘叔’字，我不服老得很。”

黛玉轻轻一笑，“六叔自然不老，只辈分摆此，玉儿不敢越过造次。我表兄叶孤城，虽长我不少年岁，可既与玉儿同辈，玉儿也就只好讨了个巧，唤一声表兄了。家里白云城的下人每每闻此，皆笑，说是还从未在江湖上听说，有人敢同她们城主称呼兄弟。我唤一声六叔，尊六叔一辈，六叔倒也不亏。亏得倒是我表兄了。”

玉楼一怔，不由在心里笑道：这个丫头，真是聪慧，竟然拿白云城主将他一军。“林姑娘这么说，我倒不敢唤姑娘一声妹妹了。江湖人人尊叶孤城为一声‘剑仙’，我若叫了姑娘妹妹，便也要唤白云城主一声表兄。只是……”玉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道，“若我被姑娘唤一声六叔，日后岂不是也长了白云城主一辈？某可不敢当。某宁可降自己一辈分，也不敢同白云城主竞天高。所以，还是唤姑娘一声‘妹妹’的好。”

夫人亦眉梢微扬，甚是欢喜地道：“我这六童呀，平日里确是个不会说话的。听说军营中的人，都当他是个活阎王。想从他嘴里听句赞，简直比登天还难。晗儿每每拿了字过去给他看，他都一皱眉，说一句‘嗯，有进步，先前像是狗爬的。这回总算像蜘蛛挠了的。’”

一众人皆笑了，晗儿笑罢，涨红了脸，嗔道：“六哥总是欺负人。这下可好了，本来家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妹妹，哥哥们尚且嫌弃我很；今儿林姐姐一来，竟全将我比下去了。晗儿日后可如何是好？还是去百楼替我七哥养浇水去吧。”

林云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晗儿，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哪里就无你容身之地了？我们玉儿今儿就回去，你明儿照样只管做你的八小姐去便是了。”

盈晗拉了拉黛玉的手，“林姐姐怎么前儿个刚来，这会子就要走了？我还有很多话没同林姐姐说呢。昨儿母亲还让七哥给林姐姐家移几株兰过去。我七哥有个百楼，里头很多，都开得甚好。听说姐姐喜欢，我们家都是喜欢儿的，倒真跟姐姐像一家人似的。”

黛玉不由笑道：“你若想我了，便去林家找我便是。我这阵子只怕还要在姑苏小住几日。”

盈晗忙对杜蕙道：“母亲，我今儿能去送送林姐姐吗？”

杜蕙似有些不乐意，却也只得无奈地道：“也罢，你就送送你林姐姐吧。只是怕你叨扰了你林姨母。去了要听话。你林姐姐终究是要回扬州的，若是日后能常在姑苏便好了。”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皱眉，道，“可有见着七童？”

玉楼眉宇微凝，“今儿一早便未见着七弟，许是又回百楼去了。”

杜蕙叹了口气，“唉，七童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何故搬出去住？先是有个不着调的陆小凤做朋友，你不成家，七童也不愿我与你父亲托人说媒。那个姓上官的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你是六哥，也不替七童盯心些。我那孩子太过心善，只怕着了坏人的骗。江湖上的女子，到底不及大户里出来的女子心地儿纯良。六童，那你不如就送你妹妹同玉儿一程，路过百楼，也去瞧一瞧七童。顺带着给玉儿选一盆儿去。”

“儿知道了。”

辞别了家一家，黛玉便同盈晗乘了一辆马车，林云则乘了来时的那辆。

两个小女子无了大人在身边，一路上一起说着体己话，倒也惬意。

黛玉满心疑惑，问盈晗道：“你昨儿追了一个女子，可有寻到？”

盈晗失落地摇了摇头，“那女子轻功了得，我哪里追的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