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2)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小了些,只是京城地处北疆,夜里风大。疾风吹着外头的雨打在明光殿的窗户上,雨水的声音时大时小,衬着明光殿中忽明忽暗的灯火,却有了几分恐怖和诡异。
文以宁坐在如意端过来的凳子上,沉着一张脸、看着跪着的宁王、百官和一众太医。皇帝死状凄惨,岂非一句“纵欲过度、心悸而死”就可以掩饰过去。
文以宁盯着宁王,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顾诗心,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称他为“顾诗心”,而不是“凌与权”,文以宁希望眼前跪着的这个王爷能够明白,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先帝和章献皇后嫡出的皇子,可是他已经出为顾氏宗亲,就不该再动继位的念头。
宁王的不臣之心并非今日才有,朝臣们也心知肚明,只是殿外的禁军手中雪亮的兵器,让他们噤若寒蝉,只想静观其变。
“臣弟也不知怎么回事,皇兄暴毙,臣弟从家中赶来,听见的是太医此言,臣弟来时,皇兄并未出现如此状况。”宁王一句话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既如此,给皇帝请脉的太医是哪一位?”文以宁皱眉,给了宁王一记凌厉的眼刀,转过头来看着太医们——宫中的太医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不会看不出来心悸和中毒的区别。
“回皇后主子的话,是韩太医。”这种时候揭发别人最快的、是太医院副使,此人趋炎附势、谄媚奸滑,当年皇贵妃之争的时候从舒妃和静妃处捞了不少好处。而他所报之人乃是太医院普通的一名医官。
“是臣瞧的脉不错。”
文以宁抬头看过去,跪在人群中有个年轻的太医答了话,这人文以宁一看就觉得不简单——同样的情形,换了别的太医,定然是要惊惧万分想办法脱罪,他却坦然承认。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此等庸医,还不拉下大狱去!”太医院的副使高喊道。
“等等!”文以宁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副使,“江大人似乎很着急要将韩太医送进牢里,却不知大人以为是我在审你们太医,还是你在审他?”
“是、是臣僭越……皇、皇后主子恕罪。”
文以宁一句话将副使逼得脸色惨白颤抖伏地,这才转头只看着那个面不改色的韩太医问话,“看你身上的官服不过是从六品的医官,给皇帝诊脉需得太医院正使、副使或是五品太医才行,为何陛下驾崩,是你给请脉?”
这话说出来,韩太医的脸上有了一丝惊讶,竟然大胆地抬头看了文以宁一眼,之后韩太医低头,叫人看不真切表情,回答道,“正使抱病,江大人说手上看着给芠太妃娘娘的汤药,臣今日当值,所以臣来了。”
文以宁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前后原委,盯着那个已经大汗淋漓的副使看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重新踱步坐下来,“我锦朝的太医院,竟然已经人才凋零到了这个地步吗,夏夜里当值的太医竟只有两人吗,副使大人?”
“这、这……”副使根本不敢看文以宁,跪着支支吾吾半天,突然跳起来想要爬到宁王的脚边,“王、王爷救——”
然而,
一句救命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医院副使就整个人惊恐地口吐鲜血倒下,宁王身姿未动,只是皱眉看着那人的血迹沾染在了他白色的鞋面上。
文以宁没说话,跪着的群臣也没有说话,谁动手杀人灭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皇帝不明不白地死了,太医院副使偌大一个活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杀了。
有些人的狼子野心,只怕是不惜造就一场血腥政变的。
文以宁偏着头,挑起了眉眼看着左手边的宁王。
灯火掩映下,宁王的脸一半在阴影里面,看不真切表情,可是剩下一半在灯火之中的,却带着文以宁读得出来的威胁和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在等自己做决定,他在等自己破这个死局——
外面都是听命于宁王的禁军,而且他宁王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杀了一个人,更和皇帝的暴毙有解释不清的关系。
所有种种都已经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宁王要这个皇位、要这个天下,不惜流血,不惜弑亲。
可是宁王在等,在等着文以宁、这个文景朝的男后,看他能如何解救这个朝廷,解救明光殿之中早已是瓮中鳖的文武大臣。
“韩太医,”文以宁思索片刻便开了口,对脚边死了的人看都不看一眼,“那么陛下的死因,诚如宁王所言,是心悸而死吗?”
韩太医看了一眼旁边的宁王,再看了看榻上的皇帝,“是,也不是。”
“喔?怎么说?”
“陛下身中慢毒,又正和美人行房,体内气血躁动起来,致使毒发,继而引发了心悸,这才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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