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咫尺天涯（1/2）

随着熟悉的鹦鹉叫声响起，黑暗中随即有一缕劲风袭来，凤羽从惊愕中迅速回过神来，腰肢一摆，伏在地上的身体朝旁边滑去，感觉那缕劲风几乎是贴着她的衣衫掠过。

“噗”的一声闷响，她刚才伏着的地面，那层厚厚的毡毯瞬间碎裂开来，飞舞着溅起的绒毛。帐篷里歇息的人已经被惊动，而且从他的出手来看，竟然是一个绝顶高手！

什么样的商队，竟然会有这样的高手？

凤羽心里暗惊，用足目力，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向自己这个方向扑来，就在她避开那缕劲风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呼吸，就这么一点细微的声音，就被那人敏锐的捕捉到，并毫不犹豫的朝这个方向袭来。

其人的武功修为、心思反应可见一斑。

掌风挟着雄厚的真气袭来，凤羽已经避无可避，她右拳往地上一拍，身体微微往后一缩，左掌屈指握拳，真气在肌肤下流转，拳头已经迎向那人的掌心。

拳掌相击的一瞬间，凤羽鼻端闻到淡淡的草木香味，同时，拳头上的肌肤，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掌心中流转的真力属性，让她终于确定，此人就是萧越。

按照她之前看到的消息，逸王萧越领着大齐的出使队伍，至少还要十天才能到达烈城，可是此时商队所在的地方，离烈城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而已。

无暇思忖萧越为什么会离开大齐出使队伍，假扮成商队提前这么多天赶来，凤羽硬接了萧越一掌，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烦闷不已。不过她也借着这拳掌相击之力，身形飘然滑开。

黑暗中，那人低低哼了一声，似乎也对来人的身手有些吃惊：“来者何人？”声音温润轻柔，却隐含杀机，凤羽再一次确定，此人确是萧越。

萧越话音刚落，黑暗中就见他的身影丝毫未停留，一边说，一边已经欺身而来，一掌接一掌的劈向凤羽，间或大袖飘飞，裹挟着雄厚的真气卷向凤羽。只不过凤羽能感觉到，萧越并没有下杀手，显然是打着生擒的念头。

凤羽也不说话，只是专心和萧越缠斗。她的九重天晋入到第五重境界，此时在巨大的压力下全力施展，只觉的真气流转的越来越圆融如意，耳聪目明，身体轻盈如一片游云，在丈许方圆的范围内，居然和萧越战了上百回合，丝毫不见敗像。

萧越一边打，一边心里也越来越诧异。这夜晚潜入他帐中的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误打误撞的闯进来，还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别有所图？而这人的身手，显然不可小觑，他血脉纯净，是练武奇才，能在他手下支持百招不落败，已经可以算是武道上的高手。

鹦鹉无色扇动着翅膀，在帐篷的上方飞来飞去。黑暗中，那双晶亮的小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下方的战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萧越身形腾挪纵越，却始终避开帐篷里的案几床榻，也没有出声招呼帐外的护卫，除了风声外，帐篷内无一丝声音。凤羽自然更不会惊动帐篷外面的人，两个人就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缠斗着，凭着绝伦的身法，避开帐篷里的一切障碍，在那厚厚的毡毯上近身相斗，拳来掌往。

帐篷里打成一团，帐篷外面巡逻的护卫却毫无察觉。

凤羽毕竟刚刚晋入第五重境界，又经过了一天的逃亡，刚开始的兴奋感一过，气力渐渐有些跟不上，又过了数十招后，开始渐渐落了下风。只不过萧越想要生擒她，显然也并不容易。

萧越好像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愿再缠斗下去，觊了个空挡，欺身而上，大袖一扬，卷住了凤羽的右臂，同时右手一掌击向她的肩膀。

凤羽右臂就像陷入到了一片泥淖中，无法动弹，眼看萧越的右掌挟着劲风按来，情急之下，身子一矮，左臂一下抱住萧越的腰，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抱着萧越，一个侧翻，就要把萧越扑倒在地上。

不料只听得“咔擦”一声，两人并没有摔在地毡上，反而跌进了一堆锦褥之间，萧越的后背直接撞在软榻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压塌了软榻。凤羽死死压在萧越身上，她的右肩被萧越的衣袖缠住，不能动弹。只能用左臂死死搂住萧越的腰身，双腿膝盖微曲，顶住萧越的大腿。

萧越又惊又怒，左肘往下一撑，硬生生翻身过来，反客为主，压制住凤羽。随即他有些惊疑的嗯了一声，感觉到下方之人身体纤细，线条起伏转折，肌肤上更是隐隐带着女儿家的体香。

这暗中潜入的高手，竟然是一个女子？

就在这时候，在帐篷外面守卫的无笔无墨两人，已被软榻破掉的声音惊动，大惊之下，也顾不得太多，举着火把就闯进了帐篷：“主子……”

不料帐篷里的一幕，却让两人险些把眼珠瞪出来，只见软榻断裂开来，在华美精致的一堆锦褥之间，他们的主子萧越只穿着银色薄锦里衣，正压在一个少女身上。而那少女虽然穿着粗布牧民衣衫，可是在朦胧的光线里，也可以看出五官的姣好明媚，少女蹙着眉头，正在拼命挣扎。

无墨和无笔面面相觑，主子什么时候在帐篷里藏了个女子？还有，主子向来洁身自好，从来不近女色，自从上次重伤之后，以养病为名，连王贵妃安排的选皇妃之事都没有理会。可是，主子竟然会偷偷掳了一个牧女？而这软榻显然是因为主子的行为过于激烈，承受不住后，硬生生给压塌了……

他们的主子，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萧越显然看出了无墨和无笔的想法，冷哼一声：“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无墨和无笔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主子身上透出的杀气，赶紧退出了帐篷。

帐篷里瞬间又陷入了黑暗中。

凤羽抵住萧越尾椎上方两寸俞关穴的食指慢慢撤回了真气，手指却没有离开穴道。而萧越压在凤羽耳后风府穴的大拇指，也稍撤抬起了一点。刚才两人在无笔无墨冲进来的瞬间，同时制住对方要害。

双方互相挟持，却都抱着不欲把事情闹大的想法。萧越是因为乔装改扮，带着商队前往烈城，不愿意暴露行踪和身份，而凤羽则是后有追兵，蒙烈王身份更是极大的秘密，自然也不愿惊动整个商队。

两个人俱是心思灵敏之人，已经猜到对方定是有所顾忌，此时心念急转，正在思忖着种种对策，居然没有意识到双方姿势过于亲昵。

沉默半晌，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你……”不料同时感觉到了对方唇中温热的气息，这才意识到此时双方脸和脸之间的距离，竟是近到鼻息相闻。

刚才萧越借着火把的亮光，已经看清楚少女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少女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可是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个女子外，他根本无法容忍别的女子的靠近。可是刚才两人就这样贴身僵持，他居然没有惯常的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放开我！”凤羽此时也反应过来，一个激灵，手臂用力，想要把萧越从身上推下去。不料萧越却直接松开衣袖，一跃而起，离开了凤羽。

帐篷里的瓷灯被点亮，眼前变得明亮起来。凤羽也从一堆锦褥之间站起身，看见萧越随意披了件月白色绣银丝云纹的外衫，在案几旁坐下，手里把玩着一只玉色瓷杯。

凤羽只觉得那玉色瓷杯看上去非常眼熟，心思一转，想起来当初萧越曾经带着真味居的吃食和茶水，半夜跑来坐忘阁，彼时她刚练功完毕，饥肠辘辘，毫不客气的享受了一顿美味。而那只玉色瓷杯，正是那晚，萧越装了茶水，她喝过的那只杯子。

这只杯子玉色特别，在杯沿和把手上，有丝丝缕缕的浅碧色，就像是叶子的脉络一般，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往事恍然如梦，如今心已沧桑。

压下心底翻涌而起的情绪，凤羽面无表情的从玉杯上移开视线，看向萧越。男子眉目慵懒，但是昔日温润如玉，含笑洒脱的的气质，如今却变得凌厉起来，本是月光下的一抹流云，如今却似月下出鞘玉剑。

萧越也在打量着凤羽，少女五官全然陌生，刚才说话时的声音，也是无比陌生，可是为何，却让他不由自主的觉得熟悉，想要亲近？修长如玉雕般精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玉杯，玉杯上，仿佛还留着昔日少女唇边的气息。

就在这时候，远处隐隐有马蹄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帐篷外面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应声。

凤羽面色微变，心里清楚，必然是那些敌人追了过来，想不到她故布迷阵，也只是拖了他们小半天时间，就循迹找到这里。

“那些人是来追杀你的？”萧越看出凤羽的神情，挑眉问道。

凤羽点点头。

“为何潜入我的帐中？”

“想看看有没有吃的。”凤羽的目光看向案几上放着的几碟精致小点心，忍不住在心里诅咒蒙烈王，如果不是他要吃要穿，她又何必在这莫名打了一架？

就在这时候，一直盘旋在帐篷上方的鹦鹉无色飞下来，落到了萧越的肩膀上，歪着小小的头，圆溜溜的眼睛斜睨着凤羽。

凤羽在一刹那间，竟然觉得无色的眼神里面，带有疑惑之意。她心脏猛然漏跳一拍，这见鬼的鹦鹉不会发现了什么吧？她记得在动物的眼里，看到的事物和人眼里的事物并不相同。它们往往凭借气息之类来识别不同事物。

就像她不管易容成什么样子，大黑马白毛都能认出她。难道这只五颜六色花哨无比的鹦鹉发现了什么？

无墨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主子，有数十骑人马，说是追赶家中两个逃奴，想问商队里是否见到过一男一女两人，那男子身上有伤。”

逃奴？萧越嘴角浮上一丝冷笑，眸子盯着站在那里的少女，这少女通身上下的气度，可看不出哪里像奴隶。

“还有一个受伤男子？他在哪里？你们是什么人？”萧越没有理会帐篷外的无墨，盯着凤羽问道。

“帮我，打发那些人离开。”凤羽没有回答萧越的问题，直视他的双眼，冷静地说道。

“为什么我要帮你？”萧越轻轻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

凤羽微微抬起下颌：“从马车的式样和你们的衣服样式，可以看出，你们是大齐的商队。这条路，也是通往烈城的方向，如果你帮我，我能让你们在到了烈城以后，得到蒙烈王的召见。”

萧越眸光闪动，这少女的话，明显暗示出了她的身份不一般。作为商队，如果能得到蒙烈王的召见，那么在蒙川高地上行走，就像得到无形的护身符一般。如果萧越真是普通的商队，那么这个少女提出的条件无疑是有极大诱惑的。

“成交！”萧越轻轻笑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商队统领。

凤羽垂下眸子，她知道萧越的身份，故意提出这样的条件，而萧越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可见显然是对她的身份感兴趣。

“无墨，告诉来人，商队并没有见到他们要找的人。”萧越慵懒的说道。

萧然站在商队营地外一箭之地，脸上带着的玉制面具泛着润泽的光，露出的一点眸光，森寒迫人。他身后的骑士已经散开，虽然只有数十人，但是面对数百商队护卫，反而在气势上还略胜一筹。

商队总管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匆匆走过来。他站在萧然马前，神情镇定，一双精明的眼睛打量着这群全副武装，杀气冲天的骑士。

“鄙人乃是大齐商队，前往烈城，这一路行来，并没有见到阁下所说的受伤男女。”商队总管不卑不亢地说道。

萧然骑在马上，并没有看商队总管，而是扫视着前方逐渐燃起火把的营地。以他的眼力，不仅识出这是大齐的商队，而且还发现营地中央那顶华贵的大帐篷，搭建的手法，和其它帐篷之间的方位，都暗含玄机。

面具下的薄唇慢慢勾出森寒笑意，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紫檀包金木牌，扔给商队总管：“拿这块牌子去见你们主子。”

商队总管接过木牌，疑惑顿生，但是眼见马上的白衣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森冷威压，竟然不敢再多说话，转身就朝营地中央的帐篷走去。

无墨听到商队管事的汇报，又见到他手里拿着的木牌，脸上神情惊疑不定，拿过木牌，对着帐篷里面低声说道：“主子，来者送来一块木牌。”

萧越抬眸看了眼少女，沉声说道：“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