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你我无缘(1/2)
( ) 身为楚萧离的儿子,审时度势、见好就收那简直是天性。( )
楚孖兴人小,面对眼前的局势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头却有意识,碰上慕容紫这样的,再怎么撒泼哭闹都没用。
再者她也说了,父皇一时半会来不了,既然不能来,他还哭什么呢?
眼睛里的泪水渐渐退散了去,他对着这位相貌好看,有几分脾气的女官打着嗝道,“我不哭了,给、给我说个好听的故事。”
孺子可教睃。
小孩子怎么能光靠哄?
收起吓唬人的脸色,慕容紫对他露出和煦的微笑,“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罢了,她回首去唤东华殿的宫人打水来与楚孖兴擦面,重新换了寝衣,间隙还连哄带骗的附带讲了几个浅显易懂的道理鹆。
之后,再没听到谁大声嚎啕了。
宋桓对慕容紫五体投地。
尤其他让御膳房送了吃的和有润喉功效的甜汤来,小殿下贪嘴想多吃一块点心,那慕容紫一个淡淡的眼神递过去,殿下竟然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乖得跟什么似的!
太神啦……
转念一想,能让老子记挂在心上,当然能制的住儿子。
这本事换别人真成不了!
忙活完又过去半个时辰,寝殿里的灯灭得只剩下角落的两盏,静悄悄的一片,宁神的淡香自九龙金炉里丝丝缕缕的飘出,驱散了殿中些许空寂。
楚孖兴乖巧的缩在床上,慕容紫跪坐在旁边,一手撑在床边上,懒洋洋的与他说着故事。
没想到这两日楚萧离会把南巡路上听来的故事讲给自己的儿子听,讲也就罢了,偏还来了个面目全非的改编。
笼统的听楚孖兴说了大概,慕容紫在心里默默忏悔对不起曹老爷子的同时,发现自个儿完全没法按照万岁爷的思路接下去!
结果是只能格外讲个新的了。
讲什么好呢?
她想了想,童话是说给女孩儿听的,楚孖兴是皇帝的儿子,将来很可能成为另一位楚皇,这事还真不能随便。
就说《西游记》吧,路漫漫其修远兮,教着人一步步的脚踏实地,降妖伏魔弘扬正义,再合适不过了。
慕容紫的声音很纤细,说话的时候不慢不紧的,比挠痒痒重一点,比抑扬顿挫又温柔一点,听在人耳朵里舒服极了。
没得多久,楚孖兴就闭上眼睛,像是睡过去了。
见状,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自冰凉的地砖上轻轻站起来,腿都坐得有些发麻了。
才转身,背后就响起个微弱又可怜的声音,“小紫姑姑,你要走了吗?”
她闻言转回身去,就见那么小小的一团缩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也不哭,模样怪惹人怜的。
那龙床怕是容下二十个这样小的身形都绰绰有余,再看这寝殿,高梁顶柱,没别的特点,就是大!
大得叫置身其中的人不得不生出畏惧感。
连慕容紫自己都不愿意多呆,更别说那么小的孩子了。
她看看殿门那处,宋桓还猫在那儿,见她目光投来,一个劲的挥手叫她再呆一会儿。
没得办法,她只好俯身打算坐回原位。
楚孖兴却拉了拉她的衣裳,再用小手拍拍跟前的空处。
她看看明黄色的锦被,犹豫了半瞬才有所动作。
没想到坐下去之后,小小的一团灵活的钻进她怀里,直接用两只小胳膊将她环上。
慕容紫怔怔然。
在这之前,她和小孩子没有太多接触,更别说哄谁睡觉了,她更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但是对眼前这小家伙,实在没法拒绝。
她将无法拒绝的缘由归咎为他的身份。
在宫里,孖兴是帝王之子,是小主子,而她是奴婢,自然要有求必应。
心里揣着这个念头,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她便也释然多了。
“小紫姑姑。”孖兴像个小大人似的,安静的问她道,“今儿个你几岁啦?”
慕容紫抿唇笑了笑,有节奏的拍着他的背,“奴婢十九了。”
十九……
他认真的在心里数了下,仰起脸来说,“那你还有六年就能出宫了。”
慕容紫对他另眼,“殿下知道的真不少。”
他瘪嘴,“我就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小模样别提多酸楚,跟被判了终身监禁似的,翅膀都被折了,却还盼着能展翅高飞。
慕容紫有些动容,“皇宫是殿下的家,它帮殿下遮风挡雨,这样不好么?”
“不好。”孖兴摇头,把脸埋了下去,闷声负气的说,“这才不是我家。”
要怪就怪寝殿太大,回响太清晰,就那么句话,缩在远处门边的宋桓用他那对不太灵光的耳朵都能听清。
到这份上,慕容紫接不上话了,再说又要逾越不是?
好在孖兴贴心,没叫她为难,眨了眨眼,转而再问她,“小紫姑姑,你有孩子么?男孩儿女孩儿?”
慕容紫一愣,安抚的拍他后背的动作稍有一滞,很快僵在脸上的那丝不自然一扫而过,她打趣,“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他神情收敛得认真,“若是男孩,我就求父皇让他进宫做我的侍读,若是女孩……”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默了下去,睁得圆大的眼睛十分精神的盯着慕容紫温和的脸庞看。
不用说,小紫姑姑已然会意。
这小子八成是在想,她长得不赖,她生的闺女也不会差吧?
啧啧,真是个爱以貌取人的。
“殿下,歇了吧,奴婢还没许人呢!”
“那、那等本殿下长大了,本殿下娶你吧!”
宋桓一听吓着了,这要变成儿子和老子抢人啊?
慕容紫扬笑,难得放肆,“好啊,殿下快长大吧。”
……
离开东华殿的时候都到后半夜了,宋桓想亲自送慕容紫,她怕路上受他唠叨,找个好听的说辞拒了。
宋桓心里通透,晓得今夜劳累着她了,什么也没说,只使了东莱送她出华殿九门。
随后人是提着灯笼,揣着自由进出的令牌,踩着夜色离去。
深夜的禁宫像是一只沉睡在暗夜中的巨兽,一座座的宫殿,一重重的高墙,被夜色勾勒出来的坚硬轮廓都透着狰狞的气息。
你不会知道自己何时会被它吞噬。兴许是是眨眼的瞬间,兴许就是下一刻。
慕容紫只身走在其中,竟然已经忘却了怕。
她知道黑色的夜里即便四处都飘着亡魂,然而那些魂却是害不了人的。
被白日掩藏的险恶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来到锦湖,她提着起不了多大作用的灯笼走进湖畔边的梅树林子,费力里寻了许久才找到一株开得还算艳美的花枝。
探手抚在还带着嫩意的花枝上,她若有所思,若有所想,眉目间不觉流露出平常绝对不会流露出的脆弱神情。
再而眸色忽的一定,折下了梅枝,走到不久前自己坠湖的地方,止步于岸边,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碧湖,那是吾儿魂断之处。
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不知道他长相性情,不知道他有没有过欢喜,有没有过怨……
他是慕容紫来到这宫里之后,失去的第一样。
弯身,她把梅枝放在面前空地上,只能以此当作祭奠。
不是无情,而是不能有情。
不是舍得,而是无法不舍得。
她站在湖边良久良久,想哭,眼眶却始终干涩,才发现原来能够哭得出来竟也算得上是种福气。
继而僵默了一会儿,只能用自己都觉得恍惚的声音,说,“对不起,你我无缘。”
只是这一句,冷静而绝情,当中的无奈和叹息都被掩藏得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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