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遍体鳞伤(一)(1/2)
上京战云渐厚,幽州也是密雨绸缪,光阴如梭如箭,护龙七王入驻幽州已有半月,智不惜恶名在上京布下的黑甲屠城令就是为给幽州争取喘息之机,因此这半月的每一指时光在护龙兄弟眼中都是异常珍贵,复国路遥任重,幽州要以一城撑持一国,其中坚城,精兵,军辎,粮草,军心,民心,士气,一可缺。
因此初至幽州,智当务之事便是立即肃清吏治,又请出耶律明凰安抚人心,吏治得清,官员任事便不敢虚应敷衍,人心得定,其余诸事做起来便得心应手,这半月里,护龙兄弟各施长才全力施为,坚城有错,精兵有将,幽州军械粮草库存充足,又得玄远大批军辎,民心安定,军心旺盛,使这幽州一座悬危孤城,,在大战将临前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繁荣气象。
连最为懒散的错也每日天一亮便离开太守府,率着工匠军士在北门络绎穿梭,修子墙,筑高壁。
将则在军营里日日操练军士,他那以兵为将的练兵法极得军士拥护,虽然每日操练极为艰苦,但一众辽军人人咬紧牙根苦练阵法,军技。十二龙骑传授的刀,枪,弓,盾四种军技招式虽然单一,但军士们都知道,正是这简单有效的招数,若能练得娴熟,便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大威力。”“
为应变沙场上各种突如其来的凶险,将又从这五万四千多名军士中又选出两万精兵组成袭,狙,断,掩四路奇兵,将在这四路奇兵上大花心血,不但让这两万人接受同样的阵法军技训练,将还对刻意对他们分别操练,使他们各有所长。
四路奇军都是五千人一队,各司其职,袭军突袭掩杀。狙军狙杀斥候,断军截敌断粮,掩军掠阵防御。
卫龙军也被重分派,这支由护龙七王一手组建的卫龙军共有两百一十八人,都是由智七兄弟多年来亲自调教训练的年青精锐,除刀郎,十二龙骑,夏侯战,寿英以及隐藏在上京城内协助林幽月的昆仑,若海,连城这些卫龙军中的佼佼者外,原本还有两百人,智从中分了一百人与窟哥成贤秘密赶赴幽州,让他们暗中协助窟哥成贤守城,只留下一百人镇守上京,但在上京之战中,不但寿英被拓拔傲射死,其余留守的卫龙军也在血战中壮烈牺牲,而随同错前往南郊砍伐桦树的二十名卫龙军虽逃过此劫,但智既然知晓这二十人中混有拓拔战安插的内应,又怎敢再重用他们,而且智也想利用那名内应反将拓拔战一军,所以便在军营内找了处营房让这二十人暂住,说是另有机密之事要让他们去做,先让这二十人养精蓄锐,为了不能让别的军士见到他们的长相,因此令他们不得出门一步,这二十人不明就里,自然不敢违令,都老老实实的住在营房内,智为防有失,还派了一队军士日夜守在营房外暗中监视他们。
如此一来,智手中能用的卫龙军就只余下当日随窟哥成贤同来幽州的一百人,这一百人都经护龙七王密训多年,论是胆略经验还是武艺才干都要远胜寻常军士,所以智就把他们安插在各路军中,命他们分任各军偏将,这样的安排既可让卫龙军帮着训练军士,也能增强军中实力。
就这样,这支蓄势复国的辽军在护龙七王的率领下紧锣密鼓的日夜操训,等待着与仇敌决死一战。
飞从顺州募饷而归后也帮着将督促军士演练,他还悄悄去了女真部落和石敬瑭的军营内刺探消息,而智则和张砺二人专司处理城中事务,并在幽州城内外四处巡视,摸清了城外各处的地势,几兄弟里唯一空闲的就是他们的七弟猛,他们几人最心疼的就是这位幼弟,所以借着猛受伤的缘由硬是让他留在了太守府养伤,智生怕这弟弟在房里坐不住,还故意让他担起保护公主的责任,这一来才总算让这报仇心切,恨不得立刻杀回上京城的猛老老实实守在了府中,一步都不敢离开。
此刻,在太守府的别院中,百聊赖的猛正抱着龙王怒守在公主的门外,若换了平日,他早就跑入房内找耶律明凰说笑去了,可上京一役后,素来顽皮的他仿佛已转了心性,整日里都是一声不吭的发呆,再也不象往日这般淘气胡闹。
院外细碎的脚步声让闷着脑袋的猛抬起了头,见走近的是萧怜儿,猛又精打采的垂下了头,萧怜儿怜惜的看着他,轻轻坐在了猛的身边,“小七,怎么又在发呆了,我刚从二嫂房里出来,她给二哥绣了只荷包,上面刺的一对鸳鸯漂亮极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萧怜儿平日虽老和猛争大小,其实非常呵护这个兄弟,这几日里知道猛心中苦闷,所以她常逗着猛说话,谁知猛随手一指公主的卧房,又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萧怜儿道:“原来是要守着明凰姐,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她房里坐坐,这几日明凰姐也老是独自发怔,我们去陪陪她吧?”
猛歪着头看了萧怜儿一眼,先向她竖起了四根指头,又睁大眼睛做了个发楞的模样,仍是一言不发。
萧怜儿被猛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干什么竖起四根手指?啊,我懂了,是四哥,你是说四哥最近老冷落明凰姐,所以你不忍心去看她发楞的样子,是不是?”
猛咧了咧嘴算是答应,萧怜儿又笑道:“小七,怎么还是不肯说话,其实明凰姐这段日子也振作了不少,虽然四哥很少陪他,但明凰姐每日也都忙着打理城中事务,心绪可比早些日子要好多了,倒是你,一天到晚就是闷头发呆,小七,你有什么心事就说给我听呀,是不是要我叫你七哥才肯开口?七弟!”
猛有些恼火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是一歪头,楞了半天才终于低声嗫嚅道:“吃吃睡睡,玩玩闹闹的日子算是到头了,从今以后,我也要帮着哥哥们狠狠报仇,再也不能胡闹了!”他在怀里掏了一阵,摸出一只玉镯递给了萧怜儿,“给!以后再不能从皇宫里抢东西出来给你了,这只镯子是我从拓拔战这儿拿来的,本想扔粪坑里去,可这样太便宜了拓拔战这兔崽子,而且义父说这东西让女人带着能养颜,就送给你吧。”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这镯子本有一对,等我宰了拓拔战后再把另一只也拿来送你。”
萧怜儿笑着摇头道:“我才不要呢,你当我是财迷鬼啊,老是把宝贝往我这里送,我可没那么贪心!”她见猛仍是耷拉着脑袋,知道他心里苦闷,柔声道:“小七,是不是又想你义父和大哥了?”
“每天都在想┉”猛眼圈一红,“以前大家都说我是混世魔王,人人都怕我,我也总以为自己天下敌,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从前大家怕我让我,全是因为我背后有个义父在保护我,可我连最疼我的义父都救不出,反要连累大哥搭上自己的命来救我,而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让大哥被那个恨冬离在背后砍了一剑!要不是挨这一剑受了伤,凭大哥的本事一定能杀出皇宫。”
猛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萧怜儿,“小妹,你说,是不是我害死大哥的,如果他不救我,是不是一定能逃出来?”猛的嘴微微瘪着,似乎随时要哭出声来。
“小七,别这么说,不要这样想,你义父和大哥要是在九泉下看见你这样子,他们一定会很心疼的!”一说到忠,萧怜儿的泪水也是扑簌而下,虽然萧怜儿也自幼就失去了亲人,但她在这几位兄弟的照顾下却从未有过亲情的缺憾,可这位对她百般关怀和怜爱的大哥竟已永远的离开了她。
“小七,你听好!”萧怜儿同样认真的看着猛,正色道:“大哥救你,因为你是他弟弟,他有一个人留在皇宫跟黑甲骑军交战,也是为了救出我们,害死大哥的人,是黑甲骑军,是拓拔战,你知道吗!”
“怎么你说的跟二哥他们都一样。”猛挠了挠头,楞楞的看着前方,似乎在看着什么,眼神却空洞洞的,他的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顽皮憨稚,低沉抑郁的就象是幽洞中的微风,“其实我和二哥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几兄弟都是大哥在逃难时收养的,不过二哥他们年纪都比我大,就算没遇到大哥也不一定就会饿死,只有我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连话都不会说就被人扔在了路边,身上也就只有个襁褓,要不是大哥把我捡回去,我连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饿死冻死了,我张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大哥,第一个喂我吃东西的人也是大哥,三哥还告诉我说,大哥拣到我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小的弟弟,我永远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而大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也记得很清楚,他说,‘小七你记住!这里不是你的死地,今日也绝不是你的死期┉”
苦涩的泪水已从猛眼眶中滚滚涌出,虽不停用手擦拭却仍难止,呜咽了好一阵才道:“只要能给大哥报仇,我什么事情都会做,我一定要杀掉拓拔战,杀掉恨冬离,还要杀光所有黑甲骑军,一个都不给他们剩,可是┉我还是想要大哥,想听大哥再对我说一句话,哪怕就一句也行┉”说到这儿,猛再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望着放声痛哭的猛,萧怜儿脸上也早已泪流满面,却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只能不住轻哄着这位手足兄弟,“没事的,哭出来就好,小七,没事的,哭出来就好。”
低声的叹息轻轻传来,一身黑衣的刀郎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两人身后,“智王让你们二人去大堂。”
虽然刀郎依旧如往常般寡言少语,但他望着猛的眼神并不冷漠,在护龙七王几兄弟里,刀郎最服的是智,最尊敬的是忠,而眼前这顽皮胡闹,最爱对自己恶作剧的猛却被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般爱护,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看着猛伤心号哭的样子,他心里也是一阵痛惜。
“我不去,让小妹去好了,”猛擦了擦眼泪后低声道:“我要在这里守着明凰姐!”
“你去吧,我会留在这里,”刀郎默默道:“若海把忠王的骨灰送来了。”
猛睁大眼睛怔了片刻,突然站起来冲了出去,萧怜儿忙紧跟着奔出,刀郎望着猛跌跌撞撞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如岩石般立在了公主的房外。
太守府的大堂内,几道凄凉的身影前,是一只小小的骨灰坛和一件满是暗红血迹,破烂不堪的长衫。
错,智,将,飞四兄弟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骨灰坛和长衫,仿佛是不愿相信手足兄弟已与他们生死永隔,虽然他们早已为忠的逝世而沉浸在伤心悲哀中,可当他们亲眼看见大哥的遗物和骨灰时,仍是法拒绝这一道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哥的音容笑貌已经随着这冰冷的骨灰坛而永远离开了他们。
满脸风尘之色的若海垂手立在智的身后,悄声道:“智王,上京城内外查得太紧,我们虽盗回忠王遗体,可是一直法运出城外,只得将尸首火化,藏在空药坛中,这才瞒过了拓拔战的耳目,请智王治罪。”
“你们做得很对,若海,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还有事问你。”智轻声说了一句后,又语的望着骨灰坛,他身边的几兄弟也都是默不作声,大堂中护卫的军士们早已悄悄的退出了堂外,只余下这压抑在寂静中的悲哀。
泪怔怔的看着骨灰坛许久,错才低声道:“弟弟们,给大哥磕头。”几兄弟一起跪在了骨灰坛前,他们的眼睛都不忍望向那件沾满血迹的长衫,仿佛只要一看见这件遍体鳞伤的长衫就会忆起大哥壮烈赴死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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