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在哪里见过（1/2）

“快看！我们到城门了，那里就是京城了！”

程学文激动地开口，只觉得心潮澎湃，自从十年前进京秋闱落第之后，他从未想过还会有再来的一天。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这京城的味道，都比乡下要来的舒服啊！

“咳咳咳咳——”

捂着嘴巴，程学文剧烈地咳嗽起来，程锦绣看傻子一般地看了便宜爹一眼，刚刚过去的那辆马车溅起的灰尘那么大，别人避都避不及，他居然还凑上去吸一口，呛着了也是活该！

“这就是京城了？不愧是天子脚下，看看这城门，都比咱们镇上的高呢！”程老爷子也是第一次来到京都，脸上难掩激动的神色，在乡下种了一辈子地，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看着这巍峨的城墙，程老爷子觉得一路上罪没白受。

“那是当然，看到没有，城墙两边的侍卫，那可都是皇家禁军！”程学文得意地点了点头，好像那禁军是他的手下一样。

一家人衣衫褴褛，又坐着灰扑扑的牛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一向目不斜视的守门侍卫都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他们这里是京城的最外围，可是进出的百姓，就没有跟这家子一样看着就跟难民差不多的。

又听到程老爷子惊叹城墙高的外地口音，侍卫们顿时清楚了，这就是从外面来的乡下土包子。放行之后，自然没人将他们放在心上。

眼下已经差不多是傍晚时分，然而京城的街上却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程家人一进去，便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琳琅满目的商铺，大街上来来往往衣着富贵的行人，卖艺的杂耍摊子，高声叫卖的路边小贩……

这样热闹的场面，是平安镇上过年时机都不曾有过的。宣哥儿和小宝直直地看着表演的杂耍摊子上，一个中年男人从嘴里喷出一股火来，吓得纷纷蒙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分开手指缝继续看。程枝儿和程叶儿两姐妹也难得露出了活跃的神色，对着街上卖绣品首饰的摊子流连忘返。

“姐，你看那个簪子，好漂亮啊！上面蝴蝶好像真的一样！”

“是呀，这样的东西在咱们镇上，只有大铺子里面才有呢。没想到京城随便一个路边的摊子上面就比镇上的种类多，不过啊，这价格一定不便宜！”

姐妹两人小声咬着耳朵，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算买不起，也不能阻止她们看看嘛！

“哎呦，这天都还没黑呢，居然点了那么多灯，真是太浪费灯油了！这京城的人，果然是有钱没处了！”黄氏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上的气死风灯，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浪费，却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

“娘，你快别说了，让人听到，还不丢脸死了！哎，早知道，我们就该换了衣服再进城的！”程学文却是被大街上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的有些窘迫，他这个读书人本来就讲究面子。只有程学武和唐氏腼腆地笑着，也忍不住好奇地看着四周的景色。

“夫君说的是，这京城的人啊，就没我们乡下那么淳朴。看我们穿的破烂，不知道心里怎么嘲笑呢！”李氏也有些不自在，更多的是自卑。她看了看，这街上随便找个人都穿的是绸缎做的衣服，只有他们一家子都是破破烂烂的麻布。身为秀才夫人，她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好了，爹娘，现在可不是你们讲就面子的时候。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打听打听，怎么样才能在京城落户吧！”

程锦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来她看这原汁原味的古代帝都还是很新奇的，不就是一些城里人看乡下人的视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少块肉。

“还是绣儿说得对，这么晚了，咱们得赶紧安顿下来才是。”程老爷子完全赞同宝贝孙女的意见，他们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先安顿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打量。

“这么晚了，估计也打听不到什么，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客栈住几天。到时候可以从客栈那里询问一下牙行之类的，再去换点银子。”

最后一句话，程学文刻意压低了嗓音，不管怎么样，当初他好歹一个人来过京城，知道的总要多一些。眼下他们并没有钱，只有一箱子金条，这些东西，都得拿到当铺去换成银子才行。

“行，咱们找个人问问，哪里有客栈好了。”程锦绣也深以为然，她四下看了看，打算找个面善的人探探。却没想到，她在京城看到的第一幕，竟然会是偷钱的小贼！

只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少年从当铺里面走了出来，许是因为有急事，他并没有注意到，早就有人偷偷跟在了他的身后。街上行人多，难免会有个碰碰撞撞，那小贼找准机会就冲着那少年撞了过去。

“哎呦！”

一只手飞快地从那少年胸口逃走了钱袋，那小贼低头说了几句对不住，起身就要逃走。

“呔，兀那小贼，给我站住！”程锦绣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脑子里面忽然想起电视上看到的场景，一张嘴就忍不住飚了句台词。

那小贼没想到自己会被逮住，楞了一下，却也足够让那少年回过神来。他飞快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见对方衣袖熟悉的钱袋，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个箭步，少年便冲了上去压在那小贼身上，将钱袋抢了回来。

“快来人啊，抓小偷啊！各位大爷大叔，快看看你们的钱袋，有没有丢啊！”

少年发出了一声怒吼，顺利地将路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纷纷查看自己的腰包，那小偷眼见情况不对，立刻狠狠地拨开了少年，撒丫子跑路起来。

“这位姑娘，方才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出声，我爹的救命钱，恐怕都没了！”眼见那小偷跑的不见了踪影，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走到程锦绣跟前道起谢来。他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修长有些瘦弱，面容却生的清俊，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不客气，那个路见不平嘛！”程锦绣笑了笑，觉得这少年也挺聪明的，居然能想到这法子让那小偷不得不离开。也来不及看清他们的长相乃至报复。

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让人忍不住就心生愉悦，张坤忍不住抬头看去，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他只是看到女子一身粗布麻衣，身后跟着的家人也是普普通通，却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生的如此美貌！

灰扑扑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倒更显得少女肌肤白希，一头如云的长发只是随意在肩头扎了两个麻辫，却难掩天生丽质。张坤只觉得心中震荡，脸颊飞红，不知不觉已看的痴了。

“咳咳！”

程学文不满地咳嗽了起来，哪来的臭小子，竟敢这么看他的宝贝女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姑，姑娘真是好人，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姑娘。”张坤顿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张脸烧的通红。

“你要是真的要谢我，就告诉我们最近的客栈在哪里吧。实不相瞒，我们初来乍到，在京城并不熟路呢！”程锦绣弯起了嘴角，心里其实是有些小得意的，女人嘛，总会有那么点虚荣心。更何况，这少年的眼神并不邪恶，可见是个单纯之人。

“原来如此，不知道姑娘你们一家，是打算短住还是常住呢？客栈前面不远就有一家，只是最普通的通铺，一人一天就得要两百文。若是寻亲，倒是可以先在客栈应付几天，若是常住的话，最好还是租个院子。”

张坤看了看这一家子，明显是人数众多，并不是出生富贵的模样，因此好心地多说了几句。

“什么？两百文还只是大通铺，这不是坑人嘛！”黄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们这么多人，一天下去岂不是就要二两银子！

“京城寸土寸金，开销自然是比别处都高，客栈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地方，当然，若是你们一家人，只挤在一间屋子里面休息也是可以的。只是相对来说，不太方便而已。”

“小哥哥，我们在京中并无亲人，本是打算在此地安家，自然是要常住的。本来，我们是打算在郊外买些田地，就在附近的村落里面落户，只是刚刚才到贵宝地，还没来得及找牙行罢了。”

程锦绣目光微闪，刻意做出乖巧的姿态，将家里的情况透露给了这个少年，她能够看出对方眼中的感激。相比之下，此人反倒是更值得信任一些。这自古以来，外地人就是容易被本地人欺生的，如果能够从这少年身上免费打听到消息，有何必送上门去给牙行宰呢！

“原来是这样，不过，姑娘你们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这京城郊外的土地，几乎都是有主的，全归于京中那些世家贵族名下。想要单独买几亩地，是根本不可能的。附近那些村落的农户，其实都是大户人家的佃户，有些还是世代的奴婢。你们过去牙行，要是遇到那心思歹毒的，反而骗你们出了钱入了贱籍，以后就只能是下人的身份了。”

张坤赶紧为他们解释了起来，就怕眼前美丽的姑娘被糊弄过去当了奴婢。程家人也是吓了一跳，他们本来还以为有了一箱金子，在京城好歹也能做个小地主，没想到，竟是连一块地都买不上，还很有可能沦为贱籍！

程锦绣也有些后怕，暗自庆幸自己的多管闲事，遇到了这样一个好心的少年。

“小哥哥，多谢你了！一事不烦二主，不知道小哥哥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可有租房子的人家？”有求于人，程锦绣眨了眨眼睛，声音都甜了几度。

“是啊这位小兄弟，你要是想报恩，就帮我们这个忙吧！”程学文也赶紧点头问了起来，要不是还有一箱金子在，他们眼下早就已经六神无主了。

张坤却是心中一动，犹豫着开口道：“其实，我家的院子就打算租出去，只是因为那是家中祖宅，地方有些大，价格上自然也要贵些。若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看看。”

这还真是瞌睡来了就遇到了枕头，说实话，他们这么大一家子，也不怕眼前这少年。更别说程锦绣身边还跟着紫电貂呢，她可以轻易地召集这附近的动物来为自己一家保驾护航。跟着这少年去看看，也不吃亏。

程学文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家怎么说也有两个壮年男人，还怕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小子？更别说他们一看就是穷的响叮当，也没什么让人图谋的。

似乎是知道程家人的担忧，张坤忍不住解释道：“我家并不远，就在前面那个巷子里，来往的人也很多。对了，我先去药铺抓药，你们可以先在这里商量一下再决定也没关系的。”

说着，张坤便快步去了前面的药铺，剩下程家人面面相觑。

“我看这孩子眼神正，应该不是坏人。”程老爷子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得到了家人的一致赞同，最后还是决定，冒险跟着去看看！

抓了药回来的张坤听到他们的决定，显得很是开心，殷勤地带着程家一行人去了他说的家中。也不用套话，他就把家里的底细都交代了一下。

原来，张家是京城本地人，家里是专门做包子生意的。因为祖传的秘制手法，张家的包子又香又软，味道极好，可谓是远近驰名。靠着卖包子，张家赚了钱，并且置办起了一个大宅子。传到张坤父亲这一代，却渐渐有些走下坡路了。

主要是张坤的父亲张全身体不好，受不得油烟，原本张坤母亲在世的时候，包子铺还是经营的有声有色的。奈何张坤的母亲三年前生他妹妹的时候难产，最后没熬住就去了。张坤的父亲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带孩子，最后便娶了一个继室柳氏。

本来是想娶个女人照顾孩子，岂料这柳氏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好吃懒做不说，对于前头嫡妻留下来的孩子更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张全性格有些绵软，面对跋扈的柳氏本来就落了下风，再加上身子不好，也不想和柳氏争执。他这般退让，自然是让柳氏得寸进尺，尤其是张全因为太过辛苦，身体损伤的更加厉害，眼下已经缠绵病榻半年了。

柳氏只会钱享受，铺子的生意只能压在张坤一个人头上，然而父亲的医药费却是一大笔开销，为了缓解一下压力，张家这才决定将宅子租出去。

当初张老爷子想着儿孙满堂，特意修了一处大宅子，分为东西两院，中间有一道门隔着。等到程锦绣他们到了张家的宅子门口看了，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张坤会说他家的屋子不好租出去，而且价格还很贵了。

分出来准备租出去的院子，有桂村祠堂那么大，里面一共有六间屋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厨房和茅厕。这般大的宅院，非得程家这种拖家带口的才行。

屋子程家人自然是满意极了，可是这样好的地方，价格肯定也不便宜，一时间让众人有些踌躇。程锦绣对这里也满意极了，所谓大隐隐于市，既然在郊外买地的方案行不通，这种普通百姓们生活的地方，反倒是更容易隐藏。

“张家哥哥，你们的宅子很好，只是你是打算怎么租呢？”

“每个月一两银子。”张坤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他爹的病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要好好养着，每个月的药钱正好一两银子。

这样大的院子，其实算起来并不贵，这个张坤倒是个实诚人，没有漫天要价。就连最吝啬的黄氏一想到客栈一天就得一两，都说不出嫌贵的话来了。眼下他们都已经到了京城，不管怎样，都没了回头路，倒不如先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行，张家哥哥，你们家的院子我们租了！”

程锦绣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也可以去找更便宜更简陋的地方，可是她却并不想这样亏待自己的家人。

既然双方已经谈妥，接下来便是签订契约，张坤将契纸收了起来，慎重地叮嘱了一番：“程大叔，以后每个月的租子，你直接给我就行。若是我继母找你们要，你们千万不能给啊！”

“放心，我们肯定只给你这个小东家。”

“谢谢程大叔，那你们先收拾收拾，我去给我爹熬药了。”

送走了张坤，一家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黄氏自然开始分配屋子，指使李氏唐氏和几个小的开始做事。当然了，她最宝贝的绣姐儿不能累着，得先把屋子弄出来给她休息。因为屋子够多，终于不用再和父母挤在一起的程枝儿和程儿高兴极了，对于自家阿奶的偏心眼，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将就着休息了一晚上，翌日一大早，众人就在隔壁传来的包子香气中醒了。张坤那边的院子，正好连着家里的铺子，程学文跑去买了一堆包子回来做早膳。

“这包子的味道真不错，就是个头小了些。哎，不知道以后我们在京城做什么为生才行啊！”程老爷子叹了口气，如今他的腿动不了，也没法子买田地，老大只会读书，老二也只有一身蛮力。女眷和几个小的最多帮点小忙，要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生活，还真是难啊。

“爷，船到墙头自然直，总会想到法子的。爹，今天咱们还是先去外面一趟，把金子换了，再四处看看吧。”

程锦绣倒是没那么悲观，她已经有了赚钱的法子，不过眼下得看看京城这里的具体情况。叫上了便宜爹和二叔，三人便一起上了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