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别人的人生(2/2)
凌皇却没有吭声,如夏也不敢追问,只是瞧着他的神情心里有丝不好的预感。而后便听张侍郎忧心道:“方将军也知道,皇上此次回来的路线和时间都是机密,仅有几人知道。皇上和我们出事的时候,往前不过五里便是我国边境,按计划刘将军应在那里迎候。照理说,我们在这里打得天翻地覆这么大动静想必已然惊动了刘将军,想必不久他便会前来,只是,能在距边境这么近的距离布下这么多人手而未被察觉却着实蹊跷。”
“张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当中出了奸细?!”虽然张侍郎说刘将军会来营救但有意无意地指向将军刘青可能已出卖了他们,如此他还会来救他们吗?如夏将后半段话隐在了口中,并未完全说出。只因这些时日她从张侍郎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方才张侍郎一番说辞明显是话里有话,他们都听得清楚明白。张侍郎言辞委婉点到即止,即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也未曾明言给任何人定罪,若将来发现不是事实凌皇也不会怪罪他在此时离间和冤枉刘将军,如此细微心思,如夏竟在这段时间里也体会出了几分,所以并未傻傻地将刘青的名字说出口。
凌皇缓缓接口道:“其实孤原本并不打算这么快回国,不过前日里收到了母后遇刺伤重的消息,这才在小白身体未愈时动身回去。孤心中却有些急,所行路线自然选的是最快的石岭谷。此地两侧为山中间为谷原不是最佳的行军路线,可孤心急母后伤势,也顾不得许多。眉山之约要求君王随行者不得过百,孤虽精挑细选但人数确实不多,再加上这里的地势正是最佳的埋伏之所,处心积虑想杀孤的人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如夏细细听来只觉其中似乎有什么阴谋,便听凌皇继续道:“刘青曾是孤幼时的伴读。”如夏顿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心想,燕双城是不是太厉害了?!即能够派人暗杀皇太后又能策反了皇帝的伴读,这得运筹帷幄多少年啊!便见凌皇看向她,道,“小白活捉燕双行时,当时派的便是刘青看守,据孤所知刘青曾亲手鞭打过燕双行,他不可能为燕国做事。”如夏闻言面色尴尬,她不是真正的方白晓,并不知道这件事,如此说来,刘青根本不可能是燕国的人,那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
“难道刘将军已被除了?”张侍郎反应倒快。
“有这个可能,不过张卿觉得,燕家君有这个本事在猜准孤行军路线的同时,又同时大举进入到凌国境内灭了凌国的守城军队而不被发觉吗?”
是,这个可能性着实太小了,燕国可以埋伏在边境击杀凌皇,但绝不可能进入凌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地干掉一个军队,而后不露痕迹逍遥而去。如果这样,燕国必会留下痕迹,那么他已违背盟约在先,便不需要蒙面干此勾当,不仅如此,思前想后矛盾重重,不通情理的地方着实太多,可除了燕双城想要杀了凌皇,难道还有其他人?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凌皇突然冷笑一声,道:“张卿你说,孤若这般死了,是谁登基继位?”
张侍郎的面色在火中忽明忽暗,一时竟觉得诡异森森。可他并未说出那人的名字。
若凌皇死了……如夏心中一寒,凌皇没有儿子,顺理成章继承帝位的只有一人,而这人恨太后厌凌皇更志向高远心有丘壑,他不甘屈居人下,更有宏图抱负,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魏王吴肃!可她还是有些不信,毕竟吴肃对方白晓有情,他知道方白晓跟随在凌皇身边,应该不会对她下狠手的……吧?想到此处,如夏心中一乱。拿起一个较长的枯木权当火把,起身说道:“皇上与张大人稍坐,臣去四下寻些吃食。”
凌皇道:“小白多加小心。”
如夏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山洞。四下一片漆黑,火把的光十分有限,幸好她耳目灵敏,行走在时而陡坡时而荆棘的山路上并无太多困难,可她茫无目的,一路向前砍着挡路的灌木枝桠一边走着,走了一段,听到了潺潺水声。
顺着水声又走了一段,方才寻到水源,水是自山上流下,黑暗中看不清下方是何情形,但听着轰鸣的水声,想必下方陡峭水流便分外湍急。而眼前石块横立虽有几棵劲松借力但因水流湍急依旧难以立脚,如夏毕竟不同常人,将火把插入地中,就近砍了段粗木快速削成个碗形模样方才手脚并用攀爬了过去,稳住身形就着水先洗了把脸,又接了些水喝了几口,一路未见能果腹的食物,只有先带些水回去,便将水接满原路返回。可她尚未走回山洞,便听张侍郎的声音悠悠自上方传来:“皇上,此番若真是魏王所为,咱们即便进入国境想必也很难顺利回到皇城。”
凌皇幽幽道:“孤其实也没有料到,他忍耐了那么多年,出手竟如此果决,不过他出手虽快占了先机,可想来也未必筹划得十分缜密,你我能否回宫,如今只能靠小白了。”
“皇上已有计较?”张侍郎道。
“没有。”凌皇似乎笑了笑,“孤问张卿一个问题,望张卿能如实回答。”
“皇上且问,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侍郎说得信誓旦旦但如夏并不相信。
“你如何看待孤和小白?”凌皇突然问。
这真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奈何张侍郎这般机智的人也沉吟了很长时间方挑了句不轻不重的话说道:“皇上对方将军情深义重自非旁人可比。”
“嗤……”凌皇一声冷笑,“素日里你们在孤背后说些什么孤都知道。”
“臣从未说过!”张侍郎急忙撇清关系却间接承认了确实有人说过些什么,这种半真半假的表衷心反而看起来更为诚意一些。凌皇果然没有发怒怪罪,只道,“孤对小白的这份心,为世所不容,孤知道,但孤从未将世人眼光伦理道德放在心上,甚至也不曾强求。此生孤只想小白相伴左右,一直在孤能看得到的地方便好!”
只要在他身边,哪怕为世所不容也不放手。这样的执念令张侍郎不知如何接口,唯剩极力掩去心中惊涛骇浪垂眸不语。而如夏抱着水碗的手却微微一颤,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事。
凌皇是如此信任和了解方白晓,即便如今她占着方白晓的躯体留在他身边依旧断不了他思念方白晓的冲动。他那么想念她,想念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想念她做过的每一件事,能一眼辨识出她与方白晓的细微不同。即便以为方白晓是个男子,于他而言违背伦理道德世俗法度,依旧不放手,亦不曾强求。支持她每一个想法,尊重她每一个提议,谅解她每一次隐瞒欺骗,甚至愿意满足她每一个愿望,哪怕会危及他的江山社稷甚至背负千古骂名他也在所不惜。方白晓想建功立业,他便千方百计帮她完成,在这和平年代困难重重下他依旧剑走偏锋找了个夺美的理由宁可自己背上荒淫骂名也让她顺利当上了大将军领兵征战。即便落难,危险关头将性命交托亦面不改色干脆决绝。为方白晓,他江山、性命皆可不顾,这种肆意妄为不惜一切的疯狂行径,别说方白晓就连她亦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之动容!
反观吴肃,一直在索求甚至是强求,用自己的所谓的“很喜欢”羁绊住方白晓,希望她让步、妥协、放弃现今拥有的一切,甚至可能会更进一步要求她背叛凌皇。这样一个完全不了解连她换人了都没察觉的人,就算方白晓不爱凌皇,也绝不会为他背叛凌皇。原来这才是方白晓当初没有接受吴肃的真正缘由。
如夏抬头望向夜空,目及所至,繁星点点,同样的星光,而她却在经历着别人的人生。不由自主地被幻境中的人感动,因幻境中的人难过、惆怅、心酸,甚至还想帮助凌皇渡过此劫。
不知千年前的方白晓又是如何让凌皇渡过眼下这个难关的?而自己又该如何做呢?除了拼蛮力,她似乎一点作用也无,与真的方白晓完全比不了。如果她没能帮助凌皇重回宫中夺回权位,那是否意味着吴肃将成为帝王提前与千年老鬼一战呢?想到此处心中竟有几分凄惶,如果真如凌皇所言,此番埋伏是吴肃筹谋所为,那显然吴肃为了皇位已全然不顾她的生死了……如此,她已别无选择,只有在此险境中艰难求存保凌皇也保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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