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契约(1/2)
风夕崖迅速放缓了些心情,不管是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总归是不再那般僵硬凌乱了。
风吉还在追忆着叙说他当初遇到那位“尧天第一强者”时的情形,正说道:“……听那前辈说起,这枚令牌乃是一道‘挪移仙符’,材质特殊,禁制特异,唯有阳木灵根修行者才能持着它布阵施法,再汇聚数人之力将它激发。一旦将之激发,这枚令牌就会发出一道仙光,护着令牌持有者穿梭空间,挪移到那尧天界域之中,出现在那位前辈大能的山头。”
梅园中的温度陡然间又降低了几个层次。
风吉犹自不觉,仍是慈和的对风夕崖说道:“为父也是因为有这枚令牌在身,才能坚持到钟冥前辈的救助。为父便想,待我回府之后,便助我儿激发这枚令牌,送我儿到那尧天界域之中。以我儿的璞玉天资,必能与那尧天第一强者签下百年道侣契约!到那时,我风府的灭门之祸迎刃而解矣。”
梅园中陡然泛起一股煞意,寒风簌簌中,梅都被冻得濒临凋谢。
冰玫冷冷的盯着乱说不停的风吉,又戒备的看向钟以铮,以防他突然出手。
“父亲!”风夕崖听得越发感到怪异,也不敢耽搁下去,当即不动声色的低声传音道,“父亲,您放心,孩儿不再像以前那般愚钝不知世事了。父亲若是仍有担心,孩儿可猜猜父亲的深意:父亲拿出这枚令牌,一是不愿任我受人逼迫,让我有一点依着心意自行选择的余地;二是让那钟以铮对尧天第一强者有些顾忌,莫要觉得我风府全都被他握在手掌心里;三是也让那钟以铮明白,我风府要想解除危难,并不是非要将我卖与他不可,他若想与我缔结道侣契约,需得真心相待……”
风吉顿了顿,仍是双目无神,没听懂他的传音,继续恍惚的道:“不过,为父脱困之后,却听这位钟以铮钟道友说起了事情原委,听钟道友说他倾慕于你,为父既是心觉欢喜,又是好生为难。”
他拂了拂袍袖,蹙起了眉头,“为父是敬仰那位尧天第一强者的,那位前辈大能超凡脱俗,仙姿高远,手段通天,谁人不想亲近?只是,我儿修为低微,为父不敢奢求太多,只期望我儿与那位强者签下百年契约,既能为风府满门消除祸患,又能学来一些仙家手段防身,为父就能心满意足矣。”
他再次安慰风夕崖道,“我儿放心,若是你能听从为父的安排,百年之后,为父定然送你八百英俊男儿,不让我儿伤情困苦。至于这位钟以铮钟道友的救命之恩,我儿不需要担忧,为父可起阖府之力为钟道友效犬马之劳,一定不会让钟道友觉得我风府有任何忘恩负义之嫌。”
风吉说得言之凿凿,发自肺腑,又有那枚充满道意的挪移令牌在眼前摆着,即便风夕崖猜测他另有深意,到这时也不免有些皱眉。
钟以铮更是脸皮阴沉得像是乌云,险些没忍住想要抬掌拍死风吉的冲动。
冰玫本来若有所思,听到此处,却只剩一声冷笑,目光如同寒冰一样,几乎能把风吉冻结。
就连原本惊怔的看着这里的风佳妍也听得怒色上脸:明知哥哥修为低微,还要让他去自送上门,攀附大能,以此换来满府平安,若是哥哥就这样传送过去,那位强者怎么会瞧得起哥哥?这种事情旁人做得出也罢了,怎的父亲竟也做得出?这般卖子求安,这,这人真的是她记忆中的父亲?
风佳妍紧紧抿着嘴唇,脸色红白交加,眼圈儿都红了。若让旁人来说,能够与仙家大能相处百年,可谓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但是对她而言,任是什么第一强者仙家大能,也比不上她的哥哥!
风夕崖却仍是直觉父亲风吉不应该这般愚昧卑微,这与他那十几年的记忆不相符。风吉离府之前,对他和风佳妍都十分宠溺爱护,毫无严父的模样,现在怎的突然会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来?
风夕崖暗暗推演卜算,竟然捕捉不到风吉的半点气机,就像半年前他推算钟以铮时的情形一样。
是身怀异宝,还是其它缘故?
但不管是什么缘故,也不管父亲风吉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这种言行方式,风夕崖都不能认同。
如果有着深意,怎么就不能传音交代?非要这般说话不可?
风夕崖忍着嘴角的抽搐冲动,知道眼下没时间去思量太多,钟以铮的脸都能冻出一层冰层了。
他理清思绪后,随即认真的向风吉传音道:
“父亲,请恕孩儿无法认同您的观点。不过,还请您放心,孩儿当真是看得清一些世事利弊。便如眼下的情形,听父亲说,极可能有仙台强者要灭我风府满门,那钟以铮也默认了此事,可见我风府确实面临着大祸,不能心存侥幸,要想解除危难,只能求助于两方:要么选择钟以铮,要么选择那位尧天第一强者。无论求助哪方,都需要我以阳木灵根之身与对方缔结道侣契约,是也不是?”
“既然如此别无它法,那么,孩儿宁愿选这钟以铮。”
“这钟以铮虽有挟恩求报之嫌,但他救了父亲是真,我对他的确感恩戴德。再者,看他的行事方式,虽嫌霸道,却不狠毒偏激,做事也有章法,别的都不去说,单说他愿意耗费半年时间,求得强者帮我寻找和解救父亲之后,才来向我表示诚意,便可看出,这钟以铮确实有值得相处的地方。”
“关键是,虽说我本心并没有与谁签下道侣契约以求庇护的意愿,可事实的确如此:以这钟以铮本身的条件,他若与我缔结道侣契约,真可以说是我高攀了他,又哪轮得到我风夕崖挑肥拣瘦?”
“而那尧天第一强者,孩儿即便传送过去,也只是攀附于他,任他处置,是好是坏,甚至是生是死都尚未可知。那位强者,强归强,可他的行事我不敢认同。他既是寻找道侣,为何却只送出一枚令牌?因为他强,他寻找道侣时,就必须要别人自送上门任他挑拣?在孩儿看来,他不像是在寻找道侣,而像是在搜寻炉鼎。孩儿若是渴慕仙家,选了这条,只怕结果未必如父亲想的那般美好。”
风夕崖为防风吉当真有些糊涂,传音时说得条理非常清楚,利弊顾虑都在其中。
当然,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剔除了他本身的特殊来历和特殊手段的。比如哪一条“哪轮得到我风夕崖挑肥拣瘦”,他说出来便有些别样的无奈意味,只是倒也符合这种语境。
风吉听着他的这些传音,终于止住了声音。
他泪眼朦胧的看着风夕崖,眼中几乎没有焦距,然后他双肩隐约颤抖,抬袖掩面,再次哽咽着旁若无人的哭笑起来,口中的呢喃轻不可闻,不知在说什么。
不过,他很快又拿开了袖子,继续细致的看着风夕崖,还抬手摸了摸风夕崖的后脑,叹息道:“我儿说得有理,说得有理。我儿,你果然是真的灵智开窍,为父心下甚慰,心下甚慰啊。”
本来冰玫与钟以铮有互相对峙的意味,都没有刻意施法监听此处是否有谁传音。
但现在风吉这么一说,别人便知道风夕崖在向他传音做决定了。
钟以铮当即目光一凝,直直的盯向风夕崖。
这一刻,钟以铮的神情尤其显得漠然和深沉,他那抱着臂膀的双拳也下意识的握紧了,甚至连他衣下的胸腹肌肉都绷紧成了线条硬朗的块状。他忽地想立即把神木重宝、其它宝物厚礼、纳影玉盘等物全都取出来堆到风夕崖跟前,或者立即做好别无选择不得不催使魔衣强取豪夺的准备……
但他又按灭了这两个念头,只自挺拔冷峻的盯着风夕崖,就看他做出了什么选择。
风夕崖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平静的把那枚令牌捧还给了父亲风吉。
钟以铮见此,面庞仍是沉凝模样,只是嘴角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的动了一下——他似是多年没有做过类似的神态,双唇线条显得生硬,叫人分不清他是想要微笑一下还是抽搐一下嘴角。
风吉伸手拍拍风夕崖的头,再抬袖洒然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沙哑的低笑个不停:“儿大不由爹,我儿既然对这位钟道友心存好感,又已做了决定,为父还能说你什么?自是要维护你的。”
他抬手把那枚令牌推回风夕崖怀中,“这枚令牌你可拿着。那位仙家大能乃是功德高士,只因暂时无暇分-身离开,才将令牌赠出,请我儿自去,绝非如你所想的那般目下无尘。这枚令牌材质禁制皆都玄妙,确是唯有阳木灵根才可激发,为父留它何用?我儿收着,也好当个自保的手段。”
说完,他径自转身,就这么走了,直接把风夕崖等人都扔在身后。
真是说走就走毫不停留也不回头。
他去的方向是风府祠堂的方向,走得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宽袍大氅随风飘飘,形销骨立孑然憔悴,身形晃了几晃,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旁人不知,他离开的时候还传了音,一是传音给风佳妍,让女儿不要出府,安心等着他,他有礼物要送。二是传音给张元平、武寒两人,让他们带人退出梅园,不可搅扰到此间三人。
于是,随着风吉的离开,风佳妍、张元平、武寒等人也相继退去。
梅园中只剩下拿着令牌的风夕崖、抱着膀子的钟以铮、淡然清冷的冰玫。
风夕崖心情有些复杂,虽说他依然对父亲风吉的行事作风不敢苟同,但是心里却明白父亲对他的爱护。他把令牌收到拇指上的储物扳指中,抬头看向钟以铮,不躲不避,没有露怯,更没有什么腼腆,仿佛平和如旧,只是多了一些郑重,他伸手邀请道:“钟道友,半年不见,可愿入静室一叙?”
钟以铮无比肆意的看着他,板着脸淡淡的点点头,允了他的请求:“可以。”
冰玫一直不言不语,这时却从风吉消失的方向收回目光,忽地冷声哼道:“疯癫的那个刚走,你们还要啰嗦个没完没了么?缔结道侣契约而已,签下即完,还要费什么事情!”
她对风府极可能会遭遇仙台强者怒火焚杀的危难处境不置一词,因为面对真正的仙台强者来袭,她的那点道意是绝对无力抗衡的。只是还是有些颜面无光。
她轻轻瞪了风夕崖一眼,然后转头盯向钟以铮,仍旧其意不善的道,“将道侣契约拿来我看。”
她的态度十分不好。
风夕崖对她已经了解颇深,知道她是心存关切,自不会不悦,只能回以微微一笑。
钟以铮也不与女人斤斤计较这点小事,更何况还是当着自家道侣面前,岂能有失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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